原本并不想这么早就切入这个话题的,因为按我的惯式来说,每一次旅行,都是从出发写起,一直到尾声,并没有从过程中插入的情况。
但是这次旅行太特殊了,特殊在我们赶上了新西兰南岛的7.8级地震,又刚好在震中附近的凯库拉。
自从地震发生后一直到现在,我们一直是焦点,家人、朋友、同事、邻居、不相识的博友,甚至媒体,还有香港入境事务处,每天都会收到来自大家的若干问候和祝福的信息。所以因为倒时差而早起的早上,打开电脑,也想说几句。
地震发生在当地时间2016年11月12日夜里12点左右,也就是13日的凌晨。当时我们宿在凯库拉的Top10营地里,房车上,车内共有六位家人。当时家人都睡了,我因为玩了会儿手机,放下手机时已经是23:50了,正准备入眠,突然就觉得我们的车子是被别的晚来宿营的车子撞到了,并且那个家伙应该和我们的车子的形体一般大(我们的六人房车在房车中算是最庞大的一只了),因为力度足够猛烈。但是撞了也就撞了,为什么一直不停下来呢,感觉是被它顶着,剧烈的摇晃着,向前走。又想,驾驶员一定是忘记拉上手刹了。也听到外面一个女人发出的一声尖叫,大概是“妈呀”之类的。
因为房车的床比较窄,我们又带着不到两岁半的小衣襟宝宝,所以我和先生是交叉着睡下的,他的头在我的脚边。先生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睡觉很轻,平时有个动静就醒,而这次大概是白天驾车,再加上倒时差的原因吧,身体疲惫,睡得沉,很久都不见他醒来。当时我的手紧紧地护着宝宝,也无力去摇晃我的先生。
还是先生先醒了,冲下床,打开车门,冲到外面去。后来据他讲,醒来的他还以为是在做梦,因为梦中常常与入侵者、怪兽之类的搏斗,而做为一名身强力壮的东北男人,从来不服、不认输。先生车前车后看了看,周围空空的,并没有任何东西近距离地接触到我们,这才反应过来,是地震了。
家人也都醒了,睡在驾驶舱上面的小宽被摇晃得更厉害,双手紧紧地抓住护栏,把布都扯了下来。
震动持续了大概1分多钟,才停下来。我们的房车因为形体巨大,过程中,就像是一头笨笨的河马或者大象,左右交叉着双腿晃动笨重的身躯一样。
我的床上,三面都是吊柜,门并没有被晃开,也没有东西掉下来。倒是灶台上的一个柜门忘记关了,一只玻璃咖啡壶掉下来,碎了一地。先生下地的时候只是趿拉着鞋,脚上踩了一块碎玻璃,流了点血,不过并无大碍。
接着家人开始清扫,而我的职责是守在衣襟宝宝的身边,片刻都没离开。
接着,营地上有人在说话,小宽听见说是让大家把车子开到高地上去,因为有可能发生海啸。而我们的营地与海之间,只隔了一条铁路,海拔基本上没有。
车灯陆陆续续亮起,一车一车地驶离了营地,秩序井然,没有任何拥挤和吵闹,感觉大家的情绪都很平静。当时天是阴的,没有大月亮,所以外面黑漆漆的,初来乍到的我们根本就辨不清状况,只是跟着别的车子缓缓地向前走,车速不过20迈。开了大概两三公里,见很多车子都停下来,又有人告诉我们这里就是高地,便也找个位置停下。
然后是穿衣服,再给小衣襟也穿上。说也奇怪,平时睡觉,小衣襟还会在梦中哭几声,而这一天,却睡得出奇的安稳,任凭车子如何摇晃、车灯如何亮、家人如何交谈,都沉浸在她深深的睡眠中,一动不动。
正是新西兰的春天,又有些阴雨,气温只有10度左右。每个人都尽可能穿上了厚的、暖的衣服,做好随时跑下车去的准备。
余震时不时地来,车子抖,胆小的家人,心也跟着抖,摸摸四姐的手,是冰冷冰冷的。
接着,接到中国的家人打来的电话,因为新闻第一时间做了报道,而家人都知道我们在新西兰,都担心着。微信也是第一时间收到好几条问候信息,想着稍稳定些再回复吧,没想到接下来就没信号了,知道那些发来问候的朋友,心会一直悬着。
先生说,这种情况下,赶紧回国吧。于是家人分头给南航打电话,六个人的机票是分三个渠道订的,分别都做了改签,由原计划的25号从基督城返广州,改成了16号,因为基督城飞广州的航班,每周只有两驾次。
然后就是等着天亮,凭经验来说,地震发生之后,余震都不会更大。房车里相对安全,衣服鞋子都穿戴齐整,候在一直酣睡的小衣襟身边,困意渐渐卷上来,竟然睡着了。我这个人就是心大,想着如果该死,整天待在家里也有发生意外的。而人生的长短,不由自己决定,活多久算是久呢?来过、活过,长短不是最大的问题……
天亮了,点点滴滴的微雨,逐渐停歇。天空越来越亮,刚刚经历过地震的恐惧,渐渐消散。待小衣襟醒来,已经是九点多钟了。
有人告诉我们,凯库拉通往南面基督城和北面皮克顿的道路,都在地震中有毁坏,所以我们虽然没有危险,但还是处于孤岛的状态。因为地震造成的停水停电,手机也没有任何信号,与外界断了联系。
草地上有人捐出多余的瓶装水,供有需要的人取用。没有喧哗,大家都各自安安静静的。
待在高地上的车辆,没先前那么密集了,我们也决定回到营地上去。原本营地的check out时间是上午的十点钟,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有十点钟了。营地管理人员告诉我们,这里没水没电,但我们可以回来休息,只是要留意海啸,要做好万一有什么不好即迅速撤离的准备。在营地停留一晚的费用差不多100纽币,而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再提收费的事情了。
大家的肚子也都饿了,打开车上的煤气,把晚上睡前泡在电饭锅里的米倒到汤锅里,煮成了稀饭,又煮了一锅面条,借用泊车位上提供的桌椅,吃得暖暖的、饱饱的,心也更加安定了。
再接下来,就是等待。
在营地里转转,宿在洗车旅馆里的人已经撤离了,有个房间的餐椅倒在地上,有间房的浴室玻璃门碎了一地。但是没有人员伤亡,没有倒塌的房屋,更没有遍地砖头瓦砾以及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些花草,依然在美丽绽放,仿佛不问世事的出家人,只管在阳光下,释放本真。所以,心是越来越安定。
营地设有儿童娱乐区,陪着小衣襟玩儿。有个老外父亲给孩子们买了一些冰棍,也送给小衣襟一根,看着小衣襟一小口一小口,吃得细心而又满足。天空中不断有直升机盘旋,应该是在视察震后的情况吧。也有拖车进来,放下两个临时公厕,因为没水冲,营地的厕所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
到下午两点钟,我们决定再回到高地上去,因为若是继续留在凯库拉,天黑前肯定还是要把车子开到高地上的,若去晚了,担心不好找车位。另外医院就设在高地上,听说那里会有信号。
医院前有一处空地,直升飞机就在草地上起降。来自世界各地的很多人聚焦在这里,应该是当地人约定俗成的紧急避难处。一不小心,我们就成了难民中的一部分。
利用微弱的信号,把该办的事都办了。正想回到车里,有个穿蓝色冲锋衣的青年男子迎面走过来,擦身而过时说:“你们是中国人吧,医院旁边有我们大使馆的人,拿着国旗,去找他们集合,他们正在安排我们撤离的问题”。立刻振奋了,平时不紧不慢的小宽,更是疾步向前。隔着一面草地,远远地望见了我们的国旗,虽然只有A3纸那么大的小小一面,却亮在眼里,鲜红鲜红的。
眼眶有些湿润了。
手握国旗的,是中国驻基督城(克赖斯特彻奇)总领事馆的领事李军和副总领事李昕,旁边还有几位持长枪短炮的记者,见我们走过来,马上收入镜头。小宽的照片,就这样上了各大媒体、网站、微博、公众号的头条。
出乎意料的神速,有一大群中国人聚过来。领事简单地说,已经包了直升飞机,会把我们运回到基督城去,但是飞机还没到,请我们回去收拾行李,每个人只能携带一小件,且不亦过重,并且与租车公司协商,安排好各自开来的车辆,然后回来集合,会有车子把我们带到直升飞机起降的高地处。
回到车里,哪件留,哪件弃,成了那么难的事,整理的过程,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出门带的,都是最爱的衣物,丢了哪一件都是不舍。背来路上使用的电饭锅、烧烤炉、切菜板、菜刀、大米、功夫茶具,被列入被弃名单的头排。冰箱里塞得满满的食物,包括红酒、啤酒、水果、披萨、牛排、蔬菜、午餐肉、老干妈等等,更是想都不想了。
小宽因为放假要回国,东西比较多,带了两件32寸的大行李箱,这种情况下,是非弃不可了。20寸的登机箱差不多是可以带的,但也不是完全确定。行前考虑到房车里的空间有限,我带的基本上都是软的包,所以不存在扔箱子的问题。但是数量上毕竟有限制,给小衣襟带的衣服又特别多,所以权衡后,决定把小衣襟的所有衣服都带上,大人的则随手抓起几件,把相机包、背包里都塞得没有喘息的空隙。但是匆忙中,还是忘了放在柜子里的三脚架,回到基督城了才想起它。
把房车停在医院边上,拖着小件的行李若干,回到草地上,与其他被困的游客汇合。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的样子,有个中巴车载上我们,到了不远处的高地。开中巴车的,也是中国人,当天正带着由18个中国人组成的旅游团在凯库拉观光。应该是他第一时间把情况通报给了中国领事馆吧,毕竟他的职业、身份和常年生活在新西兰的经验,让意外发生的时候,比其他人更能采取有效的措施。
也因为他知道凯库拉通往外界的道路受阻,车子一时也开不走,便把车子和自己一起,当成了义工,为同样被滞留的中国同胞,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高地上,还有更多比我们先来的中国人在等候,水、面包、饼干,也有提供,显然是大使馆安排的。
地震发生后不久,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就接到若干求助电话,其中有一些是中国的家人打来的。对来自中国的电话,大使馆都有记录,而我们虽然也在第一时间报了备,却没在名单上。而大使馆显然也不知道会有那么多的中国游客在凯库拉,原本只准备了两架六人座的直升飞机,看情况紧张,又增加了两架,其中还有四人座的。但是调度都没有那么快,且往返基督城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是等待,一直在等待。
又等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样子,终于见到直升机了,理论上讲,老人、弱者、妇女和小孩,是首先被运的对象。那18个人的旅行团优先坐上了直升机,还有国内家人打了越洋电话的,或者是多多少少与领事扯上关系的,都优先被运走了。
还有一对台湾人,也是被优先运走的。候机的过程中那两个人就在身边,面孔一直是冷的,丝毫表情都没有,更看不出感动或感谢的意思。尤其是那位女士,平直苍白的面孔上,一直架着一副墨镜,真心不好看。事后也有台湾人,说中国领事馆如此大张旗鼓地用直升飞机运送中国受困游客,占了航路,阻了其他人被救援的机会……其实我们租的,都是当地的观光直升机。
草地上直升机起起落落,绝大多数都是中国领事馆叫来的,另外一边也偶有其他用途的直升机,每次运送的只有一两人,应该是私人租的,或者是富人自己的直升机吧。
直升机受光照的限制,天快黑的时候就停止飞行了。最后一班飞机上,是有小衣襟和我的座位的,但是只能让我们两个人先飞,包括爸爸在内的其他四个家人都要等到明天。想着我们两个人先走也没意义,反而会多出一份牵挂,倒不如一起留下来,于是果断地放弃了登机的名额。
把我们的车子从医院开到了候机的那块高地,再把一堆小包搬回车上。整理了一下放弃的那两只32寸的行李箱,拍了照,放到了旅行中巴里,那位司机说等以后路修好了,若车子没被砸被盗,开回基督城以后,会帮我们寄回来。但是他反反复复强调说“就当它们没了”……
我们的车子里还有充足的煤气、电和水,包括饮用水和清洗用水,还有足够多、足够齐全丰富的食物。这一整天,只是十点钟时吃过一餐面条,候机的过程中吃了一点点面包和饼干,但一直没有明显的感觉到饿。也基本上没有喝水,怕上厕所不方便。
但其实应该是饿了的,又干又饿。用煤气煮了两锅面条,放了七个鸡蛋,差不多一整颗菜花,还有一块鸡肉、半颗胡萝卜和半颗洋葱。因为车上提供的煮锅都比较小,料又放得足,加了几次水,煮出来还是浓浓的少汤。每个人分了一大碗,小衣襟自己吃完了一份,没够,又从妈妈那里分了一份,完全是自己吃光的。看来也是饿到极致了,只是自己不会表达。
吃饱了,困意袭来,依然是和衣躺下,很快入睡。睡前接到香港入境事务处打来的电话,因为小衣襟是香港人,办理出生申报时留了爸爸的电话。虽然港人进入新西兰并不需要签证,但入境事务处还是知道小衣襟来了新西兰,也知道同时在凯库拉的香港人共有四位。相比之下,我们国家的官方,却并没有类似的电话打过来。应该是因为我们的人头太多,管理还跟不上来吧。
入境事务处详细地问了我们的情况,通话的过程中和之后,都感觉温暖、感动。
而关于那场地震的所有报道中,都说中国受困的人员共有125名,其中最小的只有五岁,而我们小衣襟还不足两岁半,她才应该是最小的,原因应该就是小衣襟是香港人吧。
沉沉的一觉,就是第二天清晨,被闹钟叫醒。领事馆通知的集合时间是早上七点钟,说六点钟直升机会从基督城起飞,七点钟会安排第一批受困游客离开。
简单地洗漱,吃了些面包、牛奶,把零食和水果尽可能带上,因为不确定还要等多久才能飞,这些东西能帮助补充些体力,我们吃不完,也可以放在公共区,供有需要的人取用。人回到高地,车子则被送到警察局,车钥匙交到警察手里,然后租车公司会派人来取,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大家谁也不知道。
草地上的露珠还没有消散,天空中是漂亮的朝霞,气温也比昨天傍晚升高了些。
直升飞机并没有在七点钟飞来,考虑到老外一贯不紧不慢的工作作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耐心等着就是。等候的过程中,不知道何时、哪里来的记者,把我们前前后后都拍了照,尤其是小衣襟,因为她比较小,穿的衣服又比较鲜艳,总是镜头围绕的焦点。只是当时的我们并不知道会被拍照,都没顾及到形象,总觉得如此难得的上镜出名的机会,完全是在没准备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表现有些些的不尽完美。
昨晚搬到中巴车里的零食和水,又被搬了出来,集中放在一处。有几个老外,以为是公用的,也来取用,却不是简单地拿走一瓶两瓶,而是成袋成袋的装,准备带走,且没有任何请示和感谢。没办法,我们的领事只好上前说了几句,制止了他们。
大概七点十几分吧,飞机终于飞来了,第一班飞机就安排小衣襟和我一起先飞。直到坐上飞机,才知道每个乘客是不允许随身携带任何行李坐进机舱的,所有的包都只能放在后面的一个小小的货仓里。走在我前面的一个游客手里提着一个带拉杆的背包,并不比我的包大,还是瘪瘪的,协助我们登机的老外拎起来掂量了一下,直接了当地说太大了,无法安排。顿时心就凉了,我准备带着的,是一只装了证件和钱的大背包,还有一只装着小衣襟全部衣服的包装袋,两个都被塞得鼓鼓的,扔下哪个都会让我心碎。
可是这时候,人才是最重要的。把两只包放在草地上,在螺旋桨不停转动的巨大轰鸣声中,登上飞机,头也不回。还是人生中第一次乘坐直升飞机,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免费的,是全中国的纳税人为我们买单。
飞机飞得很平稳,也不算很高,渐渐远离了凯库拉。视线中,先是美得如诗如画的纯净海岸,接着换成了绵延的丛山,整面整面的山坡,都被鹅黄色装点,那是开得密不透风的荆棘花。脚下是一片纯净的美丽国土,若不是我们来得巧赶上了地震,留下的,又该是如何瑰丽的回忆呢?
只是整个飞行的过程中,小衣襟的情绪都不好,起因是帮忙系安全带的是陌生的洋人,我们又坐在前排,与飞行员紧挨着。再加上头上被套了只沉重的耳机,巨大的噪音,更是让小衣襟感觉不舒服。小衣襟的怀里,一直抱着一只在候机坪捡来的小熊,或多或少起到了安抚情绪的作用。
大概飞了五十分钟的样子,我们平稳地降落在了基督城阳光明媚的机场。人先下了机,接着行李下来,发现我的两个包都跟上来了,长舒了一口气。
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在休息室迎接,并让我们签署了一张“风险责任书”,意思是我们是自愿乘坐的直升飞机,并愿意承担飞机飞行中的一切风险。这张风险责任书应该是起飞前签的,此时签,有些不伦不类的意思。也听到领事馆的另外一名女性工作人员在打电话,说六人座的直升机每小时的费用是2400纽币,四人座的1400纽币,多两个人多出1000纽币,显然是四人座的更划算,让听电话的人多安排四人座的飞机。要知道,省和可都是纳税人的钱呢,为这位工作人员点赞,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在休息室稍作休息之后,有旅馆老板前来接应,把我们带到了Westside Motor Lodge。有另外三名中国游客和我们母女一起上的车,不过他们都是到机场的。路上的交谈中得知,其中两位年轻的情侣是来度蜜月的,他们的行程刚好到凯库拉是最后一站,不仅美景美食一样都没落下,还和我们一样免费体验了直升飞机,并且照片也上了新闻头条,是用钱买不到的蜜月体验。
也得知,旅馆老板是新西兰的留学生,大学毕业后直接进了当地的电信公司,求职时50个人中只有2人被录取。从最基本的sales做起,一直做了九年,做到了区域主管,年薪差不多20万纽币。因为上升空间有限,便想换个工作,刚好有机会盘下这家旅馆,便辞了职。旅馆理顺之后,请人打理,还是想回到大公司去继续职业生涯。还说刚刚去过墨尔本,对澳大利亚电信非常有兴趣。真是越说越近,互相加了微信,说不定以后会有更多的来往机会。还真是,小衣襟一直抱着的那只小熊,下车时落在了车里,旅馆老板接了几波其他的客人之后,把小熊送到我们的房间。那时候我的家人全部都到了基督城,表示感谢的同时,与我先生深聊了几句,得知他是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出生长大的,他的母亲还在绥花河市机电公司做过几年的财务,而他本人也多次和妈妈一起去过绥芬河。还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在绥芬河工作期间,机电公司应该是在我们就职的银行开有户头的,说不定我们和他的妈妈很熟,只是事隔多年,记忆已经模糊,一时对不上号而已。
无巧不成书。就像这次旅行,我们刚到新西兰南岛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这场7.8级的地震一样。
领事馆只负责帮我们联系好酒店,住宿的费用则需要自己承担,但已经是千恩万谢了。
到了基督城,手机信号就不再是问题,与家人、朋友之间的联系总算恢复了。报平定是首要,很抱歉让大家担心了那么久。
因为这一天调度的直升机数量多,同行的另外四名家人也分乘坐两架直升机,中午一点钟左右,在旅馆胜利会师。四姐乘坐的是四人的直升机,中间还停下来加了一次油。四姐一向胆小,还恐高,但在当时的情况下,等了那么久等来的机位,想都没多想就上了飞机。飞行的过程中,非但没害怕,反而拍了好多张照片,有风景照,也有自拍照,并且在飞行的过程中就用微信发了出来,看来直升飞机是治疗恐高症的利器。小宽差不多是最后撤离的,到达基督城后下飞机往休息室走的身影,上了新闻联播,差不多全中国的人民都看到了这个画面,名气老大了。
旅馆离中国城不远,人马聚齐后,第一时间去找吃的。出了旅馆步行,横穿过几条马路,找到一家中餐馆,吃的竟然是粤式茶点。点了好多,吃得好饱,中国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回到旅馆,疲惫的家人开始补觉,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旅馆老板来给我们送小熊。打开门,却发现是两位陌生的女士,长着中国面孔,说的是中国话。她们说自己是当地的华人,听见国人受困,并被直升机运来基督城的消息,便自发组成了一个慰问团,带来了一些食物,若方便的话,请我们下楼取一下。她们显然,很真诚,尽管我们不冷也不饿,还是盛情难却。想着一个人下楼不太好,便叫上了四姐。没想到,就在我们的楼梯两边,立着差不多20名基督城的中国住民,其中一位妈妈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只有八个月大的宝宝,场面极热烈、盛大,也极暖心。早知如此盛情,该把已经入睡的家人都叫醒,一起出来的。
他们带来了亲手煮的银耳汤和新手烘焙的核桃酥,剪了成箱的自家后院的鲜花,成箱成箱的奶粉,还有各种零食、饮料、水和水果。更主要是他们带来了真情和真诚,天下华人是一家,若不是这次的遭遇,还真是无从切身体会。
慰问团中除了中国人,还有一个25岁的纯正新西兰人,名为米球,因为曾在重庆做过一年的外教,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他说,不能让地震破坏了祖国的形象,便也很想为我们做些什么。听说我们是明晚的飞机,且租来的车子被滞留在了凯库拉,便决定捐出了他的旅游车,明天带我们转转基督城。盛情实在难却,因为大家都是真心想为我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求回报,只是想让我们在地震中受伤的心灵得到些许的安慰,让我们这些来新西兰的游客带着欢乐的心情回去,而不是担惊受怕和遗憾。
慰问团中还有一位男士,一直不近前,也不言语,因为他是摄影人,专门负责拍照的,还真的抓到了阳光下被簇拥中的我和四姐,被他们的真情感动着,发出的灿烂笑容。
尽管一再说不要不要,一箱一箱的慰问品,还是劳他们的体力,搬到二楼我们的房间。
合影后挥手道再见,真想有机会再见,让我们也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事后从他们发出来的贴子中看到,我开门后,她们觉得“开门的人看起来脸色不好,可能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来”,而脸色不好的真正原因,是在风中等直升机,完全没用护肤品,皮肤又干又黑。当时的情况下,护肤品虽然没全扔,但能洗把脸就不错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护肤呢。也从帖子中得知,他们又去了其他的旅馆,对更多的中国同胞进行了亲情慰问。
与我们一样住在这家旅馆的,还有一对香港人。慰问团来的时候他们出去了,晚餐后找到他们,把食物分给他们一些。感觉是很有素质的一对香港人,一直在说着感谢的话,对来自大陆的我们并没有任何排斥和芥蒂,改变了我对香港人的成见。
又接到香港入境事务处的电话,问我们情况怎样,真是贴心呢。
然后是基督城一夜的安眠。
第二天上午十点,约定的时间,米球开着他的车子准时到了旅馆。原本米球是计划开17座的中巴车的,但因为其他游客都按各自的节奏分头玩儿去了,只有我们一家六口人需要他带路,便开了一辆七座的商务旅游车前来。
米球带着我们参观了法国小镇阿卡罗阿,还拜访了神兽草泥马,回到基督城后又登上最高点俯瞰基督城全貌,然后才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送我们去了机场。而若完全依他,则还要继续陪着我们,直到晚饭后才送机场。
那天的天气出奇的好,新西兰在对我们张开最自然最纯净的怀抱,让我们的新西兰之行,留下最后的美好记忆。
我们的飞机准时起飞,并于北京时间2016年11月17日早上4:30,提前半小时抵达广州机场。乘务长是一位在南航的航班一线上飞行了31年的气质美女,此次也和我们一样经历了新西兰的地震,到达广州后,完成了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次以空乘人员的身份进行的飞行,很荣幸与她一起经历了这一切。
11月18日下午,接到中国青年报记者的采访电话,详细地讲述了我们的经历。结束后,记者又发来短信问是否可以在报道中使用真名,回答说可以,因为一切都是真实的所见和感受。
这次策划了好几年的新西兰之旅,虽然才刚刚开始就以难民的身份仓皇结束,但经历之特殊,怕是此生最难以忘怀的吧。咱国力之强大,咱同胞之友好,都让人在感动之余,久久回味,深深动容。
对新西兰的向往,正在与日俱增。
【注】
此文中的所有图片,均出自各媒体、网站的记者以及驻基督城华人慰问团的摄影师之手。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样子,终于见到直升机了,理论上讲,老人、弱者、妇女和小孩,是首先被运的对象。那18个人的旅行团优先坐上了直升机,还有国内家人打了越洋电话的,或者是多多少少与领事扯上关系的,都优先被运走了。” 我无意中看到你的文章,勾起了几年前的回忆。我不知道你这最后一句话是怎么得来的?我们最先接到他们家人的求助,答应了他们会尽快营救,怎么就“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