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要接大孙子回家的那天。
一大早,钟点工张阿姨来了,絮絮叨叨,说楼下有两只鸭子,是被人遗弃的,不如收了,和鸡一起养。阿姨很肯定地说,那两只鸭子是被人遗弃的,就是有人家的小孩子把小鸭子养成大鸭子了,不好养,也不想养了,就弃了的意思。
被张阿姨劝得不好意思,下楼去看看情况。原八楼的胡阿姨,在对面的楼上,高空指挥鸭子的活动方向,想不看见它们都难。
确实是两只半大的鸭子,毛色尚未完全褪去婴儿黄。虽然已经在外面流浪了至少一晚,身上却还干净。胡阿姨从楼上下来近谈,说那鸭子的眼皮发红,是被蚊子咬的,若长期没人管,定化脓,最终烂掉、瞎掉。
心是听得软了再软的,但是,那两只无时不在制造臭味的鸡,已经被家人投诉再投诉,若再添两只鸭子,事情就搞得太大了。远远地,看见家长走过来,简要说明情况,结论是待衣襟回来再定夺。
衣襟去打球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不出所料,那两只鸭子,是和衣襟一起上的楼,把定夺权交给衣襟,闭着眼睛都知道结果会是如此。
两只鸭子,就这样,实实在在地、再也不能装作不见地,出现在了镜头里。
张阿姨说鸭子和鸡都吃一样的就可以了,无需额外备餐。
鸭子,果然不挑食,上来就去鸡食盆里嗫。可怜了那两只鸡,原本是自己的地盘,对突然而至的外来者,明明体型更胜一筹,却只想远远地躲开,完全没有护住领地保护食物的意思。
尝试着把鸭子放入鸡笼,结果那两只鸡被吓得魂都要飞了,想逃跑,却无处可逃。鸭子虽然不怕那两只鸡,却不喜欢住进笼子,一个屈蹲,就轻轻松松从底部的那层供鸡蛋滚出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专门给鸭子备了一盆水,一嘴食,一口水,一会儿功夫那个盆就变得污七八黑的。再过一会儿,脚丫子又进去了,水盆很容易被扒翻。
张阿姨又说,就把它们放在洗手间的沐浴区好了,脏了就用水冲一冲,简单得很。
衣襟倒是看得有滋有味,两只鸭子,到底还是可爱的,也足够新鲜。
为了让阳台不变得更脏,把鸭子装进纸箱里,然后去医院接大孙子回家。
大孙子回家了,所房子让给他住,和衣襟搬去另一个住处,同时带走的,还有那两只鸭子。
下楼的时候遇到在管理处厨房工作的刘姐,刘姐说它们是鹅,是邻居送给她照看的,要是我们喜欢,拿去也好,不然就只能是散放在小区里。
原本铁铁地认为的鸭子,突然就变成了鹅,一下子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新住处的阳台不大,却还算干净,不可以以笼子的方式给鸭子折腾,哦,或许是鹅。这下麻烦了,不知该如何称呼它们才好。
就只能是听张阿姨的,把它们放在浴室的沐浴区,关好玻璃门,不跑出来满屋子溜达就成。
怕它们闷,带着下楼去散步。随手用手机拍下的图,衣襟和鸭子同步,几乎成了衣襟这个暑假的经典时刻。
还真是时不时会在路上看到小孩子和小鸭子,这么大的鸭子不常见,所以格外引人注意,更何况都是溜娃的人。
见到了,总会停下来仔细看,且问这问那。
这时候,衣襟就很是自豪,不厌其烦地回答所有问题。
门牙不是这个掉就是那个掉,豁牙的现状,并不影响表达,咱东北人的底子,口齿历来清晰。
两只鸭子也很配合,在它们崇拜的目光中,衣襟是主人,更是好心人,
发到朋友圈,求证是鸭子还是鹅。
众说纷纭。有的说是鸭子,有的说是鹅,还有人说不排除是天鹅。争议面前,有人建议说:“喂点肉就清楚了,鸭子吃肉,鹅不吃肉”。
不管是鸭子还是鹅,都是玩伴,都可爱。
这就好。
新环境中,它们帮助衣襟社交,开拓新伙伴。
这是赠送的福利。
它们在家里待了好几天,沐浴区的地板、墙壁和玻璃门,被弄得脏了吧叽的,不忍直视,虽然一天冲好几次,还是很臭。
和衣襟商量,把它们还给刘姐,开始衣襟不接受,多磨几次,也就默认了。
就在我们决定把它们带回去的那天早上,起床后发现洗手间里没了动静,知道一定是家长把它们带去了海边的那处池塘,家长坚持说这么大的鸭子,自己完全可以在有水的地方生存下来。
就只能是当真地听,认命。能做的,只有默默地祝福那两只鸭子好命,无恙。
它们来过,它们又离开。
它们留下过一段记忆。
它们是鸭子还是鹅的问题,终不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