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不易,醒来却毫不费功夫。天微微的有些亮,看了看表,还不到六点钟。赖在床上假寐,直到约定的起床时间到了才爬起来。
拉开窗帘,初升的太阳光,柔和地打在窗外林立的城市建筑上,加强了我对这座城市的好感。
酒店虽然声称提供自助早餐券,但只有四张,是按房间数量及房型不同而配备的,并非按简单实用的人头数,所以不能满足七人的实际刚性需求,于是决定外出就餐。
最先下到一楼大堂,见其他人还没有动静,便信步户外。右侧的街口,是东宝冷库、冷鲜市场的地盘,先生的名字,可是响当当的名牌呢,真是佩服婆婆大人的先知先觉。对面层层叠叠的七层门楼,被阳光打得耀眼辉煌,眯起眼睛看过去,竟是全聚德北京烤鸭楼,生意应该不错吧。毛驴车起得早,大摇大摆地穿过十字街口,将这座城市的古老和现代巧妙地结合在一起。
右侧拐角处,有一家小小的早餐店,提供的食品有特大碗的玉米面糊糊,还有卷饼。胃口大开的先生数了数刚刚聚齐的五个大人头,声称来五份。待我伸头向他手里拿着的第一张卷饼一看,倒吸了几口冷气,面饼又大又厚,再卷上菜,哪里是我的胃口所能消受的呢!还是使用第一计吧,走为上,脚底抹油,溜回酒店。
口口声声称之为四星级酒店所提供的自助早餐,和北京同级别的深圳大厦所提供的自助早餐,实乃天上地下的区别。不仅品种少,份量也少,连新疆盛产的水果都不肯多切几块,只见到数得过来的几片西瓜和甜瓜。随便拣了几口,还是旅游为主,减肥为辅吧。
兵分两路的人马纷纷填饱了肚子,回到酒店退了房,在大堂等候。终于等来了冯老板,还有一台银灰色的别克商务车。车子洗得干干净净的,检查了车况、抄了里程、交接了证件、交待了细节、签了合同、接过钥匙,这辆车就归我们使用了。
说起租车的经历,话就长了。两个月前机票一出,就开始关注新疆游的租车问题了。乌鲁木齐有很多家租车公司,也确实有很多车可以租用,问题在于轿车、越野车可以自驾,而商务车、面包车则必须搭配司机一起出租。此时正值新疆的旅游旺季,一是司机也需要挣钱养家,二是司机熟悉路况,可以为行程的安全畅通多一份保障,以便不影响后续一个接一个的订单。
了解到当地市场的供应状况后犯了难,此行七人,别克商务车刚好有七个座位,多个司机,人就坐不下。另外一个选择是瑞丰商务,有九个座位,但与别克商务相比差了一个档次,知道新疆的路长,不放心此车的性能。要想自驾,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租两台4500,那么一台车上四人,一台车上三人,浪费不说,两台车在管理与照应方面都会为旅途增添负担。
因为受2009年的疆独事件影响,对新疆旅游的安全性问题一直有所怀疑,而租司机无疑可以确保安全,这是有利的一面。有弊之处在于有司机同行,管吃管住不说,漫长的行程中,本是自家人同行,但因为有外人在,车上说话就要顾前顾后的不方便;更何况司机手里的方向盘是为了工作,什么事情一旦归类到工作的层面上,就少了耐心和耐性,变得机械而生硬,见到美景怎会随意停车、临时更改行程哪还具有可行性呢!对到底是租司机还是不租司机的问题,多次试图征求同行者的意见,却有人因为忙碌而不理我,有人因为不如我知道的多而把决定权全权踢回给我。
综合考虑的结果,决定还是采取自驾的方案,租车公司既然不对我提供别克商务的自驾出租服务,找熟人总可以吧?于是发动各方关系,先后惊动了深圳招商国旅的朋友、哈尔滨旅游局的同学、乌鲁木齐的校友等,最终由远在无锡的宿美玉同学帮忙搞掂,她的大学同学朱先生在乌鲁木齐实力强大、交际广泛,电话里让我尽管放一百个心,非但车子一定可以租到,价格也会绝对公道。
果然,前来送车的冯老板一看就知道是个热心又实在的人,净车价每天500元,路油费用自理,日限制行驶距离300公里,超出的里程按每公里一元计算,这在旅游旺季,若不是朱先生帮忙,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十点钟了,打着火,欲驶离乌鲁木齐,正式踏上征程。不知道是出于对承租方驾技的观察考验,还是只是简单的出于热情,冯先生坚持要送我们一段路程。送到十字路口,冯先生示意靠边停车,用他那含混不清的普通话指给我们通往天池的路,下车后不放心,又追上来拍了拍车门,反复再三的叮嘱。
天池距离乌鲁木齐只有百公里的路程,地势几无起伏,一路风顺坦途。除了天空格外的蓝,再无其他值得提及的事情。为了给平淡的旅途找点乐子,见路边有家民俗风情园,就拐进去一探究竟。
空气中,弥漫着清爽、清凉的味道,远离了城市的污浊和燥热,虽是短暂的停留,却印象深刻。
到了天池景区,已经是中午十二点钟了。新疆人民的作息时间是10-14点上午班,14-16点午休,16-20点下午班。晚上8点才下班,这一天过得多么漫长啊,幸好我不是在新疆工作!虽然已经到了饭时,肚子也瘪了,为了尽快赶上新疆人民的生活节奏,决定空腹观景。
作为国家首批AAAAA级风景区,天池的卖点在于它所处的地理位置。既然占了个“天”字,自然因为其海拔的高高在上。中国地形地貌丰富,有许多的高山湖泊,被称为天池(Heaven Pool)的也有几个,尤以新疆天山天池、吉林长白山天池、青海孟达天池和四川华蓥天池最为著名,被称为中国的“四大天池”。
景区入口处,旅游公厕造型奇特,像并肩行进的巨象群,连外观颜色都与象皮无异。公厕的内部亦不一般,洗手镜前有造型灯饰,转角处还用造型植物进行装饰,于细节处体现景区服务的周到和用心。人就怕用了心,将没有做不好的事情,起码像我这样的路者是领情的。
再向前走几步,听见了水声。有大水车屹立,上下左右四个大家“时来运转”,尽管那个运字是藏在水中的,但作为中国人,作为识汉字的中国人,闭着眼睛都猜得出来。
追随着众游人的脚步拾阶向上,花草无言,巨石却耐不住寂寞,排着队急于发言,从“双松迎客”,到“平步青云”,再到“渐入佳境”,脚步越来越疲惫,却是移步易景,享尽精神食粮。
一路水声相伴,有时轻缓无声,有时激流澎湃。到水流湍急处,水雾漫天飞射,根本就不讲规则,不得不把相机藏在衣服里,以免因为被打湿而出现意外,要知道,对被冠以“拍照狂”之称多年的我来说,不拍照,就等于没游景,去了哪里都等于没去。也可以说照片就是我的记忆,没有照片便没有了记忆。
还有一个特别奇怪的现象,明明是无人停步之处,觉得景色不错,遂停下脚步。不想这份清静,总是以想象不到的速度被打破,未待我的角架支好,视角已经被别人挤占,不明白人缘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好。几次过后学聪明了,要么速战速决,要么赶紧转移现场,要么干脆停下来等待。
行走在飞龙潭岸边,有青松蔽日。于阴凉中静观谭水,平如镜、碧如玉。水光吸引着花儿的清香,在湖面上空飞翔,偷来几口润肺,如此美妙的时光,让涌动的心静止下来。人与自然,本就是和谐的一体,都是生命的神奇之处。
远处的巨石上有“山鬼情歌”四个大字,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呢,而且还是山鬼。原来山鬼是天山之神浑敦的女儿,是个美丽的人身鱼尾女神。她不仅容貌美丽,而且能歌善舞,将一只横笛吹得出神入化,边王母娘娘都为其美貌和才华而心动。
王母心动了,就一定是惹来麻烦了。果然,王母欲招之上天留作身边的侍女,哪知山鬼并不稀罕。之前曾有那么一日,山鬼因为厌倦了天山的生活,偷跑去了草原,邂逅了从一顶金帐中走出来的英俊王子,从此俊男靓女之间便擦出了火花,迸发出一段感天动地、不离不弃的爱情。
去天上照顾王母,肯定不方便再与人间的王子约会,山鬼禁不住心头的悲凉,长歌当哭:
东风飘,
神灵雨,
心仪人儿何时还?
芳华散尽情不了。
折兰馨,
遗三秀,
爱到尽头泪始干,
相思河畔徒忧伤。
幸好遇到了菩萨,于王母面前说情,王母买菩萨的面子,没有照搬对牛郎和七仙女事件的处理方法,成全了他们的爱情。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山凹里的这一座“连心桥”,是菩萨特意为之的,连的是山鬼与王子的心,也是天下有情人的心。
相对温润、平坦的地方,有绿草成茵,有野花遍地,有小径清幽,有巨石匍匐,有蘑菇举着花伞,有树根静述孤独,进而有花痴流连,留下的有脚印,也有疯言疯语。
终于结束了攀登,面前出现了巨幅的水面,是天池无疑了。天池景区于我,并非初次。上一次拜访是在七年前,旅行团的大巴直接将我带到池边,并乘船在池里转了小半圈。而这一次,是在空着肚子的情况下,靠体能和耐力,坚持到底。
新疆地区处于亚欧大陆的中心,属于干旱半干旱气候,这一点决定了乌鲁木齐是世界上离海洋最远的城市。然而,眼前的这一池碧水,于戈壁沙漠的荒凉、干燥中,成就了一份难得的湿润和清凉,也增添了天山之奇、新疆之美。
众所周知,天山山脉是我国最主要的山脉之一,天山天池就位于天山山脉东段的主峰——博格达峰之北,而博格达峰是我国九个世界级自然保护区之一(另外八个分别是长白山、卧龙山、鼎湖山、武夷山、梵净山、江苏盐城滩涂、内蒙古锡林郭勒草原、湖北神农架),所以风景尤佳。天池湖面海拔1910米,长3400米,最宽处1500米,最深处105米。其形成时间是在200多万年前,是第四纪冰川活动的产物,属高山冰碛湖。
天池不仅风光秀美,还不乏比风景更优美的传说。传说3000多年前,周穆王久慕王母仙境,乘八匹骏马来到西域,西王母盛宴款待其于瑶池边。佳肴美酒间,唱歌赋诗,宾主尽欢。酒尽人散之时,周天子虽心怀诸多不忍,但毕竟是男人,狠狠心还是去了,走之前撂下了话,说还会再来的。男人的话,出于嘴,未必发于心,或者说未必放在心上,而女人则不同,她们会将未来的日子浸泡在这甜言蜜语中,日夜思念曾经伫立于这潭碧水边的玉树临风,徒增忧郁和叹息。
唐代著名诗人李商隐以这个传说为背景,奋笔疾书“瑶池阿母倚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这一动人诗句,生动地表达了西王母倚窗远眺,渴望与周穆王重逢的女人式痴情。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郭沫若曾经陪同西哈努克亲王来此旅游,亲临高山美湖,诗人有感而发,吟出了“一池浓墨沉砚底,万木长毫挺笔端”的佳句。《西游记》中西王母瑶池蟠桃盛会,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地点也是天池。
因为海拔较高,加之这几日乌鲁木齐地区有雨,所以游览中,不时天晴,也不时雨落。云雾笼罩在天池的上空,视线收于山峰与山峰交汇的空隙处。有亮光从薄云处打下来,一会儿又消失不见了。
脚下是宽宽的木板栈道,边前行,边努力搜寻记忆中熟悉的景象,却是惘然。怎么天池还是那个天池,池边的看点却不同了呢?
不时有旅行团队迎面而来,抓住其中的导游询问哪里可以乘船,指的方向却与感觉中的相背。
饿得过了头,精力便恢复了充沛,脚下的疲劳非但消失不见,反而变得步履轻盈起来。体力虽然不是问题,但考虑到前途的未知和时间的紧迫,所以决定乘车下山。向车站的方向走,转过山脚,熟悉的景物扑面而来。稍有起伏的山坡,平整过的草地,间杂的小小花,不规则散落的石头,正是曾经来过的地方呢!不同的是码头搬去了别的位置,少了人流的拥挤和嘈杂,眼前的水边便有了水草丛生,枯木飘浮。鲜活与腐朽,韵动与停止;纷杂的曾经,手握的现在,就是风景,就是人生。
出了景区嘈杂的大门,是购物、餐饮之处。对此行为提不起兴趣,直奔下坡处的环保车站。7公里的下山路每人收费20元,有暴利之嫌。记得前次下山坐的是电瓶车,风凉的滑行中,路两边的风景美得令我心碎,脑海中一直在幻想步行下山的浪漫。而此次同样没有漫步下山的机会,天池,我还会再来第三次吗?
公路转弯处,看到另外一处小池,在盛夏漫山的翠绿中,显得尤其碧蓝。记得上次导游说过,那是王母娘娘的洗脚盆。这王母是先人,以先入为主的方式在人间处处留名,风格与某人很像哦。
回到租来的车里,就此别过。
由天山雪水汇成的小溪,在沟渠中跳跃,一路欢唱。溪水滋润得草场肥美丰盛,有牛羊、毡房点缀其中。临路边的毡房,炊烟袅袅,有主人站在路边招揽生意。
三点钟了,就算是原汁原味的新疆人,也该吃午饭了。于是找了家场地宽敞排场大的毡房,车子直接拐下路基,停在树下的空地上。
男主人揽客主外,女主人上灶主内。两人的衣服看得出来都是暂新的,质地良好,却都有油污浸染,这与其工作性质、生活方式和环境有关。
还是先说说有什么可以吃吧,见门前停着的小货车上有两只卷毛黄羊,猜想这一餐肯定与羊肉有关,尽管那两只羊的目光是那么的温柔和友善,却难逃被宰的命运。没错,男主人拎过来半只宰好的羊,忽一用力,便挂在了钩子上。连骨带肉,价格80元一公斤,可以做手抓羊肉,可以烤肉串,主食是抓饭和馕。
饿得着急,先点两个馕,很快就切成小块端上来,硬巴巴的没什么滋味,就着酥油茶吞咽。
餐桌就放在空地上,旁边的小水洼里,摇摇摆摆走来一公一母两只鸭,显然常在溪水中嬉戏梳洗,羽毛光泽无尘,嘎嘎嘎叫上几声,主人手里的肥羊油就甩了过去。鸭子毫不客气,吧嗒吧嗒地享用起来。与鸭的落落大方相比,藏身炉台下方的那只白猫就显得异常猥琐,时不时趁人不备,踩着猫步溜出来,叨上一块肉,然后赶紧躲回到黑暗中。猫毛雪白无他色掺杂,也打理得干干净净的,不像是不得宠,要靠偷吃维持生计的样子,看来原因只能归类到天性上了。
马路对面的山坡上,有简易、原始的公厕。先生前去考察过后,并没提交公厕的卫生环境检测报告,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强力推荐刚刚见到的两只肥兔。饭菜一时没那么快做好,禁不住游说者眉飞色舞的诱惑,跟着他横穿过公路,跃过路基下的沟,跳上石砾堆,终于看到了躲在公厕墙壁外的两只兔。兔子一黑一灰,体形巨大,身材臃肿,一看就知道营养过剩。兔子的胆子总是没办法锻炼得大一些的,听见我的脚步声,急忙从闭眼晒太阳的状态中爬起来,三步两步冲向白菜地,试图利用植物巨大的叶片实现隐身。一前一后夺路奔跑的姿势,顷刻间让我的脑海中迸出了“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的千古名句。
再回到食物上来吧,身后的灶台里,火烧得旺旺的,老板娘一直在忙活,端起这只锅,放下那只壶的折腾,因为不懂其工作流程,所以不明所以然。一旁有个女助手,洗碗倒水的,帮些小工。男主人切肉、割肉,安抚等待的客人的焦急情绪,然后继续拉客。
手抓肉先好了,两公斤,煮熟了不多不少整七块。肉连着骨头,除了熟肉的纯色,无添加其他色泽。煮肉的水里是放了盐的,这样肉里才有了咸味,但不重。盘子里除了熟肉,还有切成条的生洋葱,洒上几把,再淋上一点点肉汤,洋葱就变得不软不硬的,就着肉不时嚼上几口,除腻效果极佳。按道理说羊肉是会有膻腥味的,不知是因为就地取材、立等可取,还是这一方水土养育这一方羊,肉的口感非常新鲜纯正,细品,甚至还有丝丝甜味。肉煮得不算很烂,一块骨头啃完,个个都喊塞牙。团友中有人翻找口袋,竟有牙签藏货,佩服这等细心之人。
说来也怪,在天池里的好人缘还在继续。我们的车一停,便跟着停过来几辆车,忽啦啦涌来的众多客人,让简陋的“餐厅”接应不暇。
旁边的一伙客人来历不明,不仅人多,而且钱多。男人各个膘肥肚壮,手提肩挎LV包包,斗起地主来,出手便是一叠叠粉红色的百元大钞。女人比我年长,生着千娇百媚的眉眼,精心的化了妆,此时于我来说温度过低不宜穿裙,她却一袭纱裙随风飘摇,脸色便增加了一层惨白。还有一个女人生得粗犷,忙前忙后的张罗,显然办公室主任的命运难逃。
他们人多,又通当地语言,很快就有专人为他们切肉,架上的碳火也迅速地红起来。男人放下手中的扑克牌,改行烤肉,竟有模有样的。女人张开血红的口唇,贪婪的吞相,远离了遮遮掩掩的淑女形象。
因为这餐食物等待的时间实在是长,所以我的话题也一跑再跑,下面继续回到正题。大焖罐里放了大块大块从羊身上切下来的骨肉,煮得油都出来了,打开锅翻炒。舀上一大勺凝固的荤油,加入到锅里,再将一大菜板切好的胡萝卜丝放进去,继续用力翻炒。然后加水,焖锅煮上十几分钟,一个多小时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见助手从背后的帐子里端过来一大盆洗过的生米,让我几乎晕倒,你知道将那么一大盆米煮熟,要用多长时间吗?拉我们进来时,老板可是承诺说半小时就可以吃上饭的。
抗议,只能在心里。人生地不熟,又确实需要餐饮增加体能,除了等,再无他法,再说主人一直客客气气的,除了速度问题,并没开罪我们。米还是按既定的程序倒进了锅里,盖上锅盖,在蒸汽中遐想手抓饭的喷香。
饭终于熟了,打开锅盖,果然是一片晶莹。热气中翻炒几下,亮晶晶的手抓饭就盛上了盘,最先端给我们。因为不懂规矩,点了两盘素的两盘荤的,以为素的清淡,荤的油腻,大家可以各取所需。其实不然,饭本是一锅煮出来的,所谓的素,就是盛盘时只盛饭不盛肉,而荤的那盘则除了饭,还有两块肉。价格方面,素的15元,荤的18元,按生肉的价格来估算,那两大块熟肉可远远不止3元钱呢。
因为有馕垫底,还有一壶的酥油茶,加之饭煮的时间短,硬度十足,又油腻,所以七个人分吃四盘抓饭,还是剩下许多。见主人间交谈都用维语,以为听不懂等待时的抱怨,却原来是犯了掩耳盗铃的错误。正低头专心地嚼饭,身后的那一大锅饭已经被客人们分食到了最后,背后突然伸过来一只大炒勺,在盘子里丢下两大块肉,看来是道歉、是补偿的意思,却是意料之外的感动。
离开前,老板娘清清楚楚地用汉语说了再见,并再次为我们的久等而道歉。
下一个目标是五彩城,行至阜康市九运街镇时,先生深深地记得冯老板交车时传递的信息,说是所要经过的216国道在修路,前方的通行会受到限制。
需要在九运街镇的某个路口向北绕行,经过那个路口时,见其他车辆继续向前,并无绕行的举动。对冯老板的说法有所怀疑,停车,在路边的小店买了把西瓜刀,一只西瓜,并顺便打听路况。这是此行亲自切开的第一只瓜,从此便一发而不可收,因为新疆的瓜果水分充足,果肉新鲜,按公斤计重的价格也很便宜。
小店老板娘证实了需要绕行的说法,重新回到那个路口,见路边就是汽车修理厂,谨慎的先生决定再问多一次。这一次人们说大车会受到限制,我们的七座商务车属于被放行的行列,可以通行。
此话置我们于两难的境地,前行、绕行,不知该选哪一个。于氏姐妹做事一向胆大心细,通过观察得出的结论是前行;而张氏做事的风格是谨小慎微,只要存在风险,就一定选择绕道走。既然方向盘是掌握在张氏手中,也就只好听他的。
向北绕行,街道长长的不见尽头,镇子的规模还不小。两边的民居,家家都是四四方方的独立院落、平房的布局,院墙是土坯的,房子使用的主要建材是砖,稍富裕一些的家庭在外墙贴了瓷片。眼里的色彩以土黄色为主,在毒辣辣的太阳底下,干巴巴的缺少水分。
出了九运街镇,路两边的农田里,作物品种中多了葵花,大片大片的种植,有的花盘已经半大了,金灿灿的怯笑着;有的还幼小,嫩绿着孕育绽放的那一刻。这是葵花盛开的季节,期待此次十几天的新疆之行近尾时,葵花们的笑脸会更成熟、更大方,所以且留着这份耐心,并不急着冲进田里拍照。
而当大片的麦田呈现的时候,还是按捺不住,冲了进去。六点钟了,深圳的太阳正准备下山睡觉,而新疆的太阳却依然毒辣辣的,晒得胳膊有灼疼感,也照得脚下的土地干枯异常,一道道脚趾宽的缝纵横交叉,天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麦子成长所需的水分从何而来。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麦子并不计较,你看,不是一样成熟了吗?棵棵捧出金灿灿、沉甸甸的穗,随风显摆,生怕引不起人类的注意。对于真正的功臣,这个功还是应该卖一卖的。
联合收割机生意红火,一路开过去,麦子颗粒收进了袋子里,秸秆碎成了肥料,洒回到田里。
也有心急的农民,把麦粒直接装在拖拉机的斗里,停在街头,就地卖了,大大地提高了现金周转率。
这一绕,绕到了天山的后身,远处高高的天上,那刺眼的白色,不是雪峰又会是什么呢!试想去年夏天为了体验雪峰,不惜时间和体力一探珠峰大本营,而今,不知不觉中,竟又重逢!简直是得来全无费功夫。
这一绕,也绕到了彩云油田的石油专线上。专线就是专线,前后左右少见到其它车辆,几乎成了御用专线。撒开欢、撂着蹶子往前跑,风驰电掣了近百公里,好运气却在87公里处嘎然而止,一间板房,一道栏杆,将前进的路横生生的切断了。
调头往回跑已经不太可能了,司机硬着头皮前去攻关。车上的两位姐姐可是货真价实的油田人,打出油田人的招牌,应该是小case吧。不想拦路人却并不买这个账,声称一定要领导打过电话来才能放行。前面停着的另外几台车,人员进进出出如热锅上的蚂蚁,看上去也是在想办法找关系。于是纷纷掏出手机,绞尽脑汁找可以帮上忙的人,车里的讲话声一时此起彼伏,吵得就快把车盖掀起来了。人到用时方恨少,此时恨的还有手机电话簿中的号码存得太少。
看来黑龙江离新疆确实是太远,虽然同为油田系统,却扯不出一条立马见效的关系。想到在北京中石油审计部工作的同学,她的账总该有人买的,却因为是周六休息,她并没有马上接电话。最后还是远在成都的闫志民同学的电话起了作用,栏杆一打开,一秒钟都不想多待,赶紧一溜烟地跑掉了。
这一耽搁,便是一个多小时。
继续在石油专线上驰骋,而专线所在之处,正是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古尔班通古特”的汉语意思是“野猪出没的地方”,尽管名字拗口而又陌生,却是中国境内的第二大沙漠,面积仅次于塔克拉玛干,是世界上第三大沙漠。如果不是因为地下的石油,一定不会有修建在沙漠中的这条公路;而如果不是因为受传言蛊惑绕行,也不会走到这条公路上来。
这是意外收获的景致,所以格外珍惜,大睁双眼,唯恐漏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红柳、梭梭的身影随处可见,与沙为舞,使沙漠看上去不那么枯燥,成了大自然的调色板。大沙丘的背风处,沙旋成窝,无杂色相扰,细腻而光滑,真想光着脚走过去,沉溺在沙的温柔里,不再离开。
计划中,黄昏时分可以赶到五彩城,刚好抓住日落前的十几分钟,见证景区内山体颜色的千变万化。不想因为彩南油田管理者的节外生枝,使时间变得分外紧张起来。眼见日头越来越沉了,光线打在沙漠中,昏黄的色泽,很适合拍照,却因为时间的分秒流逝,不舍得停下来。
最终连司机都忍耐不住美景的诱惑,还是停下了车。走进沙地,来不及逃走的小蜥蜴有两根手指那么长,透明的身体傻傻地钉在原地,不时调整着尾巴的方向,拉开随时夺路而逃的架式。有沙鼠从洞里钻进钻出的正忙活着,见有人过来,立刻消失在某一个洞中。低下头,用目光搜寻洞底的秘密,显然这些洞是相通的,也是掩护用的,在鼠的地盘里,哪里还能找到它故意藏起的影子呢。
坐在浑黄的、温暖的沙上,背后的天空蓝得格外透亮,淡淡的白云,若有若无,随性的飘荡。光线是柔和的,映在眼里,打在身上。有一种目光,是终生无法回避的信念和渴望。
标在地图中的石油专线异常笔直,跑起来也确实如此,随地势稍有高低起伏。跑着跑着就迷了路,老旧的导航仪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难就难在没有村镇、没有过路的人和车,没有路标,全靠感觉。
路过一条水渠,桥边有值勤岗哨,满怀希望地停车上前,却空无一人。根据太阳的方位大概辨清了方向,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当五彩城景区的指示路标出现时,知道没有迷失方向,同时也知道石油专线结束了。剩余的30公里路程不再光滑,一个大坑接着一个大坑,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钟了,在天完全黑下来以前,是不可能赶到五彩城了。
路边的平原上,突然出现了雅丹地貌的山体,呈红褐色,布满了沟渠褶皱。一轮清亮的圆月已经升起,知道这是拍照的唯一机会,急忙停车,支好角架。
薄薄的云,变成了粉与灰两种颜色。月亮在云间穿梭,少了太阳的光芒,月光逐渐占据优势的时候,明明是红色的山,很快就变成了灰白色。回望身后的西方,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还留下最后一些光辉,将天与地分成了红与黑两种颜色。
前后只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却见证了山体颜色的奇妙变化,小小地体验到了五彩城的神秘,算是对不能亲临景区的一种补偿吧。
新疆攻略上说附近有个地方名为“前指”,找到了那里便会找到住处。终于跑回到216国道上,驶向乌鲁木齐方向(如果不是因为修路绕行,那么我们应该是从乌鲁木齐方向经此路而来的)。天已经黑透了,加油站处问路,却没有人知道哪里是前指。跑了十几公里后,来到了五彩湾。
前方出现的这一处灯火,不知是乡还是村,夜幕中,隐约可见其不大的轮廓。路边的第一家院落,竟是几层高的楼房,而且规模不小,临街的招牌上写着“超市”字样,先生凭直觉开车进去,果然后面是饭店,再后面是宾馆。140元的标准间,有热水、有空调,妇复何求!却还要讨价还价一番,结果是不要发票,将房费降到120元。
除我之外的另外四个成年人都比我肥,肥人都怕饿,为了保证这一夜睡眠的安稳,去隔壁的餐厅吃宵夜去了。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第一件事是洗澡。洗手间的地面有顽固性污渍,不忍光脚,有塑料拖鞋也有一次性拖鞋,卫生起见选择了后者。顺利地找到了热水,正一心一意地冲洗身上的汗尘,脚下却滑动起来,原来是下水不顺畅,地面的水积到了一定的厚度,托起了我的鞋子。当意识到这一点,胡乱地伸手想抓住什么,却连空气都抓不住,重重地坐在了地上。过程中为了保护头部,有意识地用力使一边屁股先着地,摔得那半边屁股生疼生疼的,第二天还留有后遗症。
只一会儿,姐夫便端上来两大盘炒面条。虽然下午的手抓饭还占满了胃,为了尊重他人的劳动、感谢他人的关心,更主要是受不了美食的诱惑,伸长了筷子,味道果然不错。
据说去餐厅吃饭的那四个人除了每人一份的炒面,还吃了一盘炒土豆丝和一盘烧茄子,都是超大份量的那种,价格也非常公道。
而饱餐之后的梦,应该尤为甜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