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3 7月20日 星期日
早上天一亮，家长就开始了辗转。六点刚过，被他翻得睡意全无，干脆也爬起来。叫小宽起床，他说还要再睡一会儿，一向有早起习惯的小孩子，看来是真的累了。
开车出了宾馆大门向转右，几十米远就看到了路边的大相国寺。清晨的空气只有23度，感觉有点冷。时间还早，大相国寺门前人迹袅袅，下车向看门的老人家打听，说是八点钟才开门迎客。再往前行驶是大相国寺市场，一群晨练的老年人和妇女正在舞扇子，看不出舞的是什么功夫，但可以肯定不是东北的秧歌。古老与现代、寂静清晨中的些许喧闹，混杂在一起。街道没有了昨晚初见时的美丽，变得窄小、拥挤、多尘。
不足两公里远，找到油站加油、洗车。家长看到隔壁的小店里有馍吃，就跑过去解馋。而我为了清理肠胃，花两块钱在小摊上买了五根香蕉，以其中的两根做早餐。回到宾馆，小宽也起床了。再陪他去吃早餐，这次是出宾馆大门向左走。街边有一个小巷，巷口有几家早餐店，有饼、粥、胡辣汤吃。小宽想吃饼，店家比着一张大饼问小宽是不是全要，小宽用河南口音说“不中”，店家再比划着切成两半如何，小宽说“中”，于是就有了半张葱油饼，一碗鸡蛋西红柿汤，一碗红暑稀饭，一共4元钱。那所谓的半张饼，量还是太多，见小宽为难的样子，友情赞助，两个人还是没吃完。那么好吃的饼，不舍得扔掉，打包带回宾馆，风卷残云般进了家长的肚。
之所以这样马不停蹄地赶来开封，又一大早去加油洗车，是因为大姐家的二女儿王艳菊要出嫁，婚礼就在今天，而新郎胡云彬是开封人。
在宾馆艳菊住的房间里等候迎新的队伍。房间里挂着中国结、贴了红喜字，浓妆艳抹、美丽异常的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与家人合影留念。那情景使我重温了14年前自己的模样，嫁给家长时也是夏天，也是热热闹闹的。
九点半，宾馆门前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继而是响亮的军乐声。爬到窗台上，看到迎新的车队已经进了宾馆门口。将房间门反锁，派小宽守在房间门外，他的作用是收红包。屋里的一大群人七嘴八舌地向新郎提问，司仪动用三寸不烂之舌试图瓦解小宽的意志，屋里人则大声喊着，提醒11岁的儿童小宽，要抗住糖衣炮弹的袭击。当小宽收到八个红包时，才放迎亲的一干人进了屋。新娘还没穿鞋，鞋子是要新郎帮忙穿上的，而鞋子被巧妙地藏了起来。新郎找得没头绪，新娘不忍心，悄声告知鞋子的藏身之处。穿上那双金色的鞋子，看他们牵着手，缓缓地下楼。跟着一起坐上花车，鞭炮声中起步，绕过一些街道，徐徐地开去举办喜宴的酒店。
酒店的前堂，因为婚礼做了特别的装扮。粉红色的气球、彩带组成一个幸福门，门中间是红地毯，地毯两侧放置了会根据情节需要窜出火花的电礼花。婚礼在司仪的主持下按当地的风俗有条不紊地进行，新郎新娘入场、互送礼物、向养育自己的父母致谢这些礼节和东北的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婚礼的尾声，司仪找来一个红色大花的洗脸盆放在脚边，不明他的用意。见他接着拿出一张名单，开始念出新郎一方的至亲，比如爷爷奶奶、姑奶、姨奶、叔叔、舅舅等的名字 和礼金的数量。被司仪念到名字的亲属走上前来，当场交出礼金，对新人说些叮嘱和祝福的话。司仪公布数量后一甩手，那些礼金就飞落到脚边的脸盆里。对每一个亲属，新人都需以鞠躬谢之。新郎有一个庞大的家族，这个环节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不知一对新人的腰受不受得了。因为是新郎方的礼节，与我们这些娘家人无关，所以躲到专门为娘家人准备的房间里，等着宴席开始。
婚宴很是丰盛，没有细数，感觉有二十道菜，有烧鹅、卤水拼盘、白切鸡等广东菜，有河南的蒸菜、凉拌豆角，四喜丸子，炸虾，红烧鱼、清蒸鱼，最后上的类似玉米糊糊一样的甜品很好吃，只是胃口太小，每样都只能是浅尝，点到为止。席间当然也备了酒水，开了一瓶白酒，姐夫和家长作为男代表，只喝了一点点。豪爽的女服务员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始义务劝酒，对穿着条纹上衣的姐夫说“看您穿的一道一道的，喝酒定能一套一套的”等劝酒词，那些词似乎放在口袋里，随时都可以拿出来使用，也算是领教了中原的酒文化吧。宴席过后，迎亲车辆送我们回到宾馆。因为这一路的奔波，起得又早，感觉疲倦极了，倒头便睡。
睡到四点钟，和五姐一起散步到中国十大名刹之一的大相国寺。大相国寺始创于公元555年，距今已有1450年的历史。在历史的长河中，大相国寺历经无数朝代和岁月的变迁，黄河泛滥时更是将建筑全毁，如今进入的寺院是清朝乾隆皇帝时期在原址上重建的。进寺门后左手边看到鲁智深倒拨垂杨柳的铜像，雕像油黑发亮，鲁智深气宇轩扬，手指被游人摸得亮出黄铜的底色。《水浒传》中，花和尚鲁智深在大相国寺看菜园，为教训偷菜的刁民，赶走树上乱叫的乌鸦，一怒之下将垂柳连根拔起，显出其力大无穷。
中轴线上，首先进入的是天王殿，供奉着弥勒佛、四大天王和韦驮菩萨。弥勒佛“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慈颜常笑，笑世间可笑之人”。韦驮菩萨双手合十，金刚杵在手背上，寓意着大相国寺是管吃管住的。南方增长天王手持青光宝剑，因为他的剑能镇住世间的妖魔鬼怪，保护人间和平，所以是不带剑鞘的，由于他的剑非常锋利，所以取谐音代表风。东方持国天王怀抱琵琶，琵琶上没有弦，但持国天王仍能用它弹奏出八方乐曲，护持着万国和平，因为他善于调音调弦，所以代表调。北方多闻天王闻多识广，他左手持伞，右手握鼠，他的伞是不能打开的，因那伞会收起世间万物，右手握的鼠会吃尽天下一切植物的根，所以多闻天王一直紧紧握着，由于伞是遮风挡雨的雨具，所以他代表雨。西方广目天王高瞻远瞩，右手持珠，左手握着一条龙头蛇身的怪物，这个怪物只能顺着摸，所以它代表顺。这四大天王是佛教的保护神，合称护世四天王，同时也代表着风调雨顺，拜他们四位就是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意思。
然后来到大雄宝殿，殿内有佛教中的三世佛，药师佛、释迦牟尼和接引佛。接引佛也称阿弥陀佛，经常听到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指的就是这位佛，而“阿弥陀佛”的意思就是要把那些修行圆满的人接送到西方极乐世界中去。十八罗汉列在两边，护持着三世佛，其中探手罗汉的手可真长，一只长长的手臂伸在半空中，我估计那手是可伸可缩、可长可短的。
在八角琉璃殿的中心亭中看到了千手千眼观音佛像。佛像全身贴金，精妙异常，是清乾隆年间耗时58年，用一整棵银杏树雕刻出来的。像高近七米，四个面，每面都有六只大手，最上面的两只手高举着阿弥陀佛。绕着佛像转了一圈，从四个方向看上去，每面像都呈扇状，遍布着大大小小的胳膊和手掌，每只小手的手势不完全相同，每只手中都刻有一只眼，共计有1048只眼。这尊世界罕见的佛像，体现了悠久的佛教文化艺术和精美的雕刻艺术。
没有走近最后面的藏经楼。回转的路上，香火味中寺中的月季花与因参加婚礼而穿着的红裙争奇斗艳。走过放生池上的桥，拍巨大的圆鼎、石板上雕的龙戏珠、驮着石碑的鳌、还有脑门和屁股被摸得发亮的石象，但是没有看到菩提树。寺内夹杂着经营的成分，路过香案时，工作人员会推销敬的香，显得不伦不类的。来这里的人，有请愿的心，自然会主动去请的，不必这些人来推销，反倒影响了那一份清静向佛的心情。位于发展中现代城市的中心闹市区，大相国寺的外墙已经与周围的建筑密不可分了。值得庆幸的是在开封这座城下有城的古城，没见到高层建筑，使得我们脚下的古迹得以有效保护。
回到宾馆见时间还早，游兴未尽的夫妻二人开上车去往天波杨府。路过龙亭公园，呈现在线视范围内的是开阔的湖面，不知湖水从何而来。湖中建有弯弯的拱桥，岸边棵棵垂柳随风摇曳，还有假山、古代风格的建筑和门楼装点其中。见公园平坦的湖面上露出好多人脑袋，不管是湖边还是湖心，都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游泳。岸上有人用毛巾搓着身体上的污垢，再用大雪碧瓶提起湖水来冲洗。岸上有人在垂钓，湖里也可以行驶游船，在我看来场面是如此杂乱，而其实聪明的开封人只是把大自然的赠与巧妙、充分地加以利用而已。
天波杨府建在龙亭公园后身，都是听着《杨家将》长大的，所以慕名而来。北宋抗辽民族英雄杨业忠心报国，杨家将世代忠良，宋太宗赵光义特赐金钱、批地皮，允许杨家在当时的首都东京（今开封）城内的西北角天波门的金水河边建无佞府，盖“清风无佞天波滴水 楼”，并亲笔御书“天波杨府”匾额，还下旨凡从天波府门前经过的官员均需文官落轿、武官下马。我们也停车下马，每人20元门票，从手持枪戟的侍兵守护的天波门中进入杨府。正对门口的墙壁上，挂着杨家将的京剧脸谱，中间的应是杨继业，两边的分不清是几郎。20元请了府内的导游，向导兼讲解。
第一感觉是府内的宽敞、干净。角门处的柿子树、木瓜树、石榴树结着青涩的果实。有一种比人头稍高的树，形状有些奇怪，树冠平平的，象是撑开的没有弧度的伞，和非洲草原上常见的树模样相仿，只是树叶更茂盛。一棵向日葵孤零零的守护在墙角边，傍晚十分，低垂着朝阳中曾经高傲的头，仿佛谦虚着睡了。
导游带我们沿着中线进入府深处，堂内展示着泥塑的杨家将作战时的英勇风采、驰骋风姿，杨业、大郎到七郎，佘老太君、八姐、九妹，穆桂英、杨排风等评书中的人物一一出现在眼前。杨业的妻子佘老太君其实是姓“折”，出身于武将世家，善骑射，能征战，如今在山西保德的折富村还保存有折太君墓。我们了解的 “佘太君”，多从评书、戏曲中来，因“折”、“佘”读音相近。评书里驰骋疆场、英勇无比的穆桂英，历史上并无此人。泥塑再现了幽州(今北京)赴宴的那段历史，金沙滩一战，大郎替了赵王死，二郎替了八贤王，三郎被马踩如泥，四郎被擒流落北国，五郎出家做了和尚，七郎身中103箭，72只在胸前，乱箭穿心而死。活生生的四个儿子瞬间血肉模糊，不知当时身为母亲的佘老太君是如何的悲怆、又是如何的坚强。据说四郎被辽国的公主所救，婚后有为杨家留下后人，但不能写进杨家的宗谱。另外一间展厅展示的是杨家请命出征及站前动员的历史场景，中间的杨令公穿着黄色的蟒袍，看起来很像皇袍。据说蟒有四个脚，而龙有五个角，以这一脚之差，与皇袍区别开来。
府东面有一个宗祠，一个演练场。两边各有一个钟楼，古代兵队集合时以钟声为号。因为杨家是武将，自家养有军队，每日严格操练，所以钟楼必不可少。据说当时的练兵场比现在的要大得多，走在场内柔软平整的草地上，不由自主的伸腿踢脚，想飞，家长笑我是在发颠。桥上，杨家战旗正迎风飘扬。杨府码头处的船已停泊靠岸、水中仙鹤展翅欲飞、草地上梅花鹿回头张望。西边小花园里有假山，山下池水环绕，水中荷花绽放。真羡慕杨家的园子，真大真宽敞，1000年的岁月过去了，杨家还如此生动地活在人们的心中，还在地皮变得越来越金贵的今天，保有这块宅子供后人观仰，真了不起！因为杨府的南门前成了龙亭公园的水塘，所以如今的杨府虽有南门但却不是真正的门。导游完成了解说，随她回到入口。这么大的园子，这么优美的景色，不舍得离开，夕阳的光亮中，从西到东反着再逛了一遍。在垂柳婀娜的水边拍照，红的裙绿的柳，笑黡如花，谁抢了谁的镜头呢！
从杨府出来向右转回宾馆时，路越走越窄。路边全是小商贩摆的摊，类似夜市。看到摊上有熟透了的西红柿，6毛钱一斤，拿了近10个，“耗资”1.7元，白捡的一样。在深圳超市里看到的西红柿一点儿也谈不上新鲜，却贵得很。车子在弯曲的小巷里转来转去，经过深巷中许多人家的门口，终于找到正路。
回到宾馆，新郎官和父母亲一起来请我们娘家人吃晚饭。一行人穿过步行街，路过烧烤档时小宽要了几只肉串，味道一般。晚餐还是吃河南菜，最受欢迎的当属那盘红暑泥，看起来颜色形状都是怪怪的，不忍心动筷，送到嘴里舌尖却感觉十分的香甜。第一次吃到了拨丝马蹄，还见识了河南名菜“鲤鱼被面”，端上桌的红烧河鱼上面盖着一层白白的丝，那白丝其实是拉面，细得能穿过针孔，过了油，盖在鱼身上。新郎解释了菜名的由来，古时皇帝想吃活鱼，厨师们不敢把活鱼赤裸着端给皇上吃，就想出了这个办法，在身体已经被煮熟嘴巴却还在动的鱼上面，盖上了面做的被子。皇上看不到鱼身体的动，所以说那不是活鱼，聪明的厨师解释说鱼是活的，只不过是睡着了。这一桌最低消费300元，新郎费了好大的劲才算把钱花了出去。
饭店隔壁及马路对面，都有茶楼。先吃完了，帮大秋照看第一次出远门，却生病了的仅十个月大的壮壮。夜色中抱着他在街道上来回踱步，一边哄他一边和他一起听着茶楼里传出的伊伊呀呀的戏曲声。如果不是人多，如果不是累了，真想走进茶楼，坐下来静静地品品河南戏曲的味道。
回到房间已经是夜里九点钟了，洗漱后，待父子俩沉沉睡去，我开始写作业，将出行三天以来的行程逐一整理，直到十二点钟才收工，钻进被窝，像晚餐时的那条鱼一样，寂寥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