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六点,被窗外传来的一片“嚓嚓”声吵醒,因为是开着窗子睡的。爬起来到窗前看仔细,原来院子里有一群人同时在用砂纸打磨一堵矮墙上的白灰。实在受不了那种声音,关上窗子,把声音挡住,虽然不吵了,却已经没了睡意。
退了房,去宾馆前面的一家牛肉面店吃早餐。家长吃豆浆油条,五姐吃稀饭咸鸭蛋,西西吃牛肉面,小宽和我更喜欢隔壁的酸辣粉,真是五花八门。家长见收银台后面的货架上有玻璃瓶装的杏仁露,就拿来一试,结果发现喝下去的东西泛着很浓很香的杏仁味,荡在唇齿间。饭后去对面的超市,想多买几瓶带着路上喝。货架上只发现了一瓶,为了不空手,就买了一箱大黄汁,那是一种用植物的根制成的饮品,有降压、解毒,清热的作用,是蒙古当地的产品。那瓶杏仁露的盖子是铁皮做的,回到车里后发现打不开,就转回店里请老板帮忙。老板说他也没有启子,两人间的对话被收银台前等着买单的小伙子听见了,不由分说就从我手中拿过瓶子,说这还不简单,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将瓶嘴放进嘴里,用牙齿咬掉了盖子,然后还给我。这意料之外的热情发生得太突然,即无法拒绝、更难能可贵,可怜的我,只能用纸巾擦了又擦,才敢去喝。
七点四十分正式开始赶路,今天初步的目的地是乌兰浩特。
还是沿着昨天的105国道行驶,路况一样的好。阳光灿烂的,风景时有不同,但各具魅力,沙漠化的山很少,绿色越来越多了。每相隔一百公里左右就设有一家收费站,每家不多不少都收15元。
首先遇到的美丽风景,是来自路边的一大片向日葵田。因车头是向东,向日葵也和车头一样望着前方。站在路边的道牙上可以拍到那些高高的向日葵的侧脸,终是觉得不过瘾,和五姐一起冲进田里,踩着干土艰难地挪步。今天换了凉鞋,干土无情地钻进脚趾缝里,感觉很不舒服。而不时经过杂草丛时,脚面被草叶划得一道道发白。但是对美的追求,让我和五姐视荆棘和障碍不见,勇往直前。站定在田里,向日葵比我高出许多,想和朵朵圆圆的灿烂笑脸亲热,需要委屈它们弯下腰才行。虽然拍摄的过程很辛苦,但人在花丛中,闻着蓬勃生命的味道,非常惬意、享受,涤荡我心。
然后带着向日葵般阳光灿烂的笑脸继续赶路,第二处美丽风景闪亮登场。草地里疯长着大片大片的野花,随风摇曳着蓝、摇曳着紫,仿佛来到了谁家的精心养护的后花园。西西很有定力,任怎样的风景都不动心,都不肯下车,不得不佩服她的修行。小宽的模仿能力也强,只要西西说不去,他就不想去。相比之下,三个大人显得更随性,更激动,更孩子气,带着 设备冲进草场,在花丛中忸怩腰身,施展 女儿家的千般娇媚万种风情,花儿一样随风舞蹈。五姐采摘成性,抱着一大束花儿,笑得脸和花儿一样。美够了还不忘带回车里一些,放在装大黄汁的矮小的玻璃瓶里,再倒点矿泉水进去,就成了独具匠心的插花了。
略有起伏的山坡上,铺着如毯般平坦柔软的草。草间那些显然是人工种植的尚未成材的树,或成排或成圆,像是天帝派来的哨兵,不明白阵法设计的原因何在。茫茫草原中,突然出现的一两块高高的石头,因突兀而自成风景。而有人家的地方,房前屋后,田里河边,路上正赶着的,都是驴子。黑色的驴子,肚皮、脖下、嘴巴周围、腿内侧,却是白色的,因车窗关得太紧,听不到驴叫声。羊群星星点点装饰着草原,而牛群正在公路中间漫步。天气不像昨天一样酷热了,因为中午时分太阳开始躲进云层里,还大地一些清凉。
12点多驶进一家服务区,车子需要加油,人也一样。走进服务区饭店,试图为大家解决午餐。当我说要看菜牌时,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用眼白部分瞟着我,一副不得其解的表情。见状赶紧改口说要看菜单,那女人眼里白的部分更多了,带理不理的说“菜是去厨房看着原材料点的”。问那么我怎么知道价格,胖女人(一听口音就是东北女人)更加不耐烦,冷嘲热讽的拖着长音说:“点的时候自然会告诉的”。知道驾驶员一定是饿了,为了让大家能够早点吃上午饭,对胖女人的白眼和恶语照单全收。进了厨房,看到中间的案子上摆了几大盆肉和鱼,架子上是洗好的蔬菜。看到东北的油豆角,问可不可用五花肉来炖,那胖女人继续着她的怪腔调,拉着长声说只能用排骨炖,再问多少钱,说是45元一盘。终于忍无可忍,边往门口走边说“我不是来求你的,请不要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尽管为了集体利益,牺牲点个人面子没什么,为了大家我已经一忍再忍,但还是半途而废,前功尽弃,我承认自己的休养还欠火候。
只好饿着肚子继续赶路。又行驶了100多公里,到了乌兰浩特市。乌兰浩特原名王爷庙,曾经是伪满洲国兴安总省政府所在地。1947年,内蒙古自治区在这里宣告成立时,将这里改名为乌兰浩特,意思是“红色的城市”。至于这个城市红不红没什么体会,倒是在郊区看到一片好大的油菜花田,平整而黄灿灿的,让五姐激动不已,几番想停车拍照。无奈我因为被家长训了,心情非常不好,生着闷气没配合她,现在想起那片花,还觉得对不起五姐呢。
下了国道,在路边的一家小店补刚才拉下的午饭。店面虽小,却吃到了家乡的风味,牙签鸡胗很受孩子们的欢迎,宫爆鸡丁做得也很地道,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好饭不怕晚。
饭后去往世界上唯一一座纪念成吉思汗的庙宇——成吉思汗庙。门票每人30元,另加30元请了一个导游。导游三十岁左右,因为每天晒太阳的原因脸有点儿黑,穿着一身鲜亮的长袖大红蒙袍,讲话时声调高昂且高低起伏,像讲评书一样,将日复一日重重复复的解说词讲解得有声有色。我评选她为先进工作者,面对因重复而枯燥的工作,她能讲得如此投入如此认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至少我不能。
成吉思汗庙的整体建筑格局与南京的中山陵极为相似,但建筑规模比中山陵小许多。孙中山被中国人称为中华民国“国父”,而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被海内外蒙古族人民称为“太祖”。成吉思汗庙延中轴线设计,进门是由花岗岩砌成的九九八十一级台阶,因为蒙古人十分崇尚“九”,认为九是数字之首尊,九九归一预示着吉祥。从下往上看只见台阶不见平台,寓意步步高升;而从上往下看只见平台不见台阶,寓意平步青云。
在通往大殿台阶的两侧,栽有44棵苍翠挺拔的迎客松,象征着成吉思汗44岁登基称大汗,建立大蒙古国。台阶右边有两匹小白马的石雕,“神马白骏”受过成吉思汗的封禅,并非一般的乘骑,成吉思汗把其视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骁勇直前、吉祥如意的象征。左边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骑在铁骑上横刀跃马的雕像,作为我国历史上杰出的军事统帅,他南征北战、戎马一生,总结创造的“集中优势兵力、分割包围”的战略战术至今还被世界军事领域视为金科玉律。
庙正中有高2.8米、金色的成吉思汗坐姿塑像,是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时宜教授创作的,从整体形态上突出显示了成吉思汗威武、刚烈、深沉、智慧、文武兼备于一身的一代天骄的英姿。正殿内西墙上的壁画,是成吉思汗的两个弟弟哈撒儿、别勒古台和两员爱将沉白、豁儿赤。正殿内北墙上的壁画,是成吉思汗的四位战将(四狗):者别、忽必来、者勒蔑、速不台和四位文武大臣(四杰):孛斡儿出、木华黎、赤老温、孛尔忽勒。成吉思汗母亲教子图说的是成吉思汗在即将统一蒙古时,轻信巫师说的亲弟弟哈撒儿要与他争分天下的谎言,将哈撒儿抓了起来,并卸下了哈撒儿的帽子和腰带,象征着撤消其权利和地位。诃额仑夫人知道后叫来了成吉思汗和哈撒儿,自己盘腿而坐,袒胸露乳地对他们说:“哈撒儿是吃我两个奶头长大的,胸宽力大,善于骑射,以弓箭降服了叛敌,敌人消灭了,难道你的弟弟就没有用了吗?你要将他处置,这是骨肉分离呀,千万别忘了,你们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成吉思汗听后,羞愧难当,将帽子和腰带还给了哈撒儿,并发誓永不分离。成吉思汗的四位皇后孛儿贴、忽兰、也遂、也速干(成吉思汗有六位皇后,还有两位是古儿别速、合答安)也在壁画里出现。殿内还有成吉思汗的长子术赤、次子察合台、三子窝阔台、四子拖雷的塑像。东墙的壁画上的四位分别是宰相耶律楚材、议谈大臣塔塔统阿,以及前锋战将主儿扯歹、忽赤勒台。听导游一幅一幅绘声绘色地介绍,这些名字还真是绕口,要想一子下子都记住不太可能,还好相机帮了这个忙。
随导游按蒙古族西大东小的风俗观念,先去往西殿。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先后征服了40多个国家,震撼了世界,也震撼了历史。其统一蒙古战争示意图之第一大战役“塔塔儿之战” ,发生于1202年春,成吉思汗的大胜既报了家庭的世仇,也确立了他在蒙古东部的地位。第二大战役“十三役之战”发生于公元1196年,这场战争中成吉思汗虽然败了,却赢得了更多的支持者,还为他个人树立起威信和号召力,比赢得第一次战役更为珍贵。第三大战役“阔亦田之战”发生于公元1201年,这场战役的结果是成吉思汗与王罕联军大获全胜,极大地削弱了其它部落的实力,也逐渐显示出成吉思汗在政治、军事、外交方面的才能,还收用一员大将者别。第四大战役是公元1203年的“折折温都山之战”,这次战役确立了成吉思汗在蒙古牧民中的霸权地位。公元1204年发生的第五大战役“纳忽昏山之战”,成吉思汗彻底征服了草原上各大部落,为其在1206年称蒙古大汗奠定了基础。1218年秋的第六大战役“灭西辽之战”,成吉思汗斩杀了西辽国王屈出律,令西辽政权垮台。通过这六大战役,成吉思汗统一了蒙古草原部落,推翻了北方诸多政权,不仅为其子孙日后统一中国,也为接下来的征服欧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不幸的是,1227年在进攻西夏的战役中,成吉思汗病逝于甘肃省东部六盘山南麓渭水北面的清水县,享年66岁。成吉思汗病逝后,遗体被藏了起来,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墓地在哪里。1940年抗战期间,中国人为了表示抗日的决心,每人捐款5角,在这里修建了这座纪念馆。
西长廊的壁画,讲的是成吉思汗诞生成长的故事。成吉思汗原名铁木真,是蒙古语“铁匠”的意思,传说他1162年出生时,右手掌心中握有一个亮如红玉、硬似玛瑙的血块,当时蒙古族信仰的萨满 教认为这是大权在握的象征,预示着铁木真日后必成大业、做大汗。铁木真的少年时代是在磨难和动乱中度过的,9岁那年,他的父亲也速该带着他到娘舅部落求婚,订婚之后按照当地习俗,把铁木真留在亲家家中。也速该独自回家,途中被仇人毒死。父亲去逝以后,铁木真的母亲诃额仑夫人带着铁木真兄妹靠打猎和采集野果为生,过着悲苦的生活。在铁木真15岁那年,家中仅有的八匹黄骠马被人偷走,铁木真便顺着蹄印将八匹马追了回来。事过不久,铁木真又被抓去当了囚徒,他们给铁木真戴上了重刑枷锁,沿着草原示众。后来铁木真用木枷打昏看守,逃到了河畔浅水处,躲过搜捕回到了自己的家。这些不凡的经历使铁木真立下了雄心壮志,逐渐走上统一蒙古的艰难历程。这一段历史,在电影《蒙古王》中有所见,雪地里赤脚的少年铁木真被狼追赶,河边美丽的妻子被人夺走,戴着木枷的铁木真成了奴隶被贩卖,关在高处的笼中被路人观赏,电影中坚强、果敢、聪明的妻子几次帮他化险为夷。天将将大任于斯人也,王就是王,王者的风范,非常人所有。
东长廊的壁画“铁骑征战”是一幅三维图像,图中有一个由24头牛拉动的作战指挥车,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图中的牛头始终朝向你,注视你。
东殿的欧亚地图中展现的,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先后历经20余年,率领蒙古铁骑军横扫欧亚,攻城拔寨的战果。向南可达至现在的印度、巴基斯坦、不丹、锡金、缅甸、尼泊尔;向西北至阿富汗、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阿塞拜疆、亚美尼亚、土耳其、罗马尼亚、保加利亚、捷克和斯洛伐克、南联盟、塞尔维亚和黑山、马其顿、拉脱维亚、俄罗斯、波斯尼亚直到多瑙河流域和匈牙利;向西至伊朗、伊拉克、沙特阿拉伯、约旦、叙利亚、巴勒斯坦、科威特、以色列和黎巴嫩,西南至波斯湾沿岸及阿拉伯海。此番西征总里程八千多公里,攻克城堡无数,攻陷占领了四十多个国家,当时领土总面积达到了三千多万平方公里。后来,成吉思汗的江山被分成了四大汗国,四个儿子各据其一,长子术赤封国钦察汗国、 次子察合台封国察合台汗国、三子窝阔台封国窝阔台汗国、幼子拖雷封国伊尔汗国。如果成吉思汗有更多儿子,不知又会是何种分法。
导游讲解结束,出大门前徘徊进入了成吉思汗箴言长廊。成吉思汗一生留下许多名言警句,涉及到政治、军事、教育等诸多领域,长廊里收录了55条,以草、行、隶、篆、楷等字体镌刻,让这些文字闪烁着蒙古民族的智慧光辉。“君臣才智治国之本,妻子贤惠安家之宝”,君臣谈不上,身为人妻,知道自己还不够贤惠。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继续上下求索。去洗手间的路上,遇到一展厅,入口处是毛泽东亲笔书写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以及整篇的“沁园春雪”。天气虽然不算很热,阳光也不强烈,但干燥的空气令长途征战的我们 感觉口渴、心燥,出庙前在小摊上买冰棍吃。这里的冰棍很实惠,奶制的,十元钱买了好多只,基本上是1-2元钱一只。
眼前的乌兰浩特市并不大,估计不会找到太满意的酒店。看地图,这里距离黑龙江省大庆市已经很近了。被疲劳袭击的众人,正在失去耐性,对接下来的行程产生了分歧。两个孩子要求直接去大庆休整,疲惫的司机也希望能尽快结束持续的驾驶工作。五姐采取中立的态度,不发表个人意见。而一向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小鱼,依然向往着呼伦贝尔草原。于是继续赶路,将今天的目标延伸到268公里外的阿尔山市。
过收费站时,听说这段路比较窄,犹豫着是不是绕道另外一条远些的路。想退回去,但是收费站里的两个男员工说路况不错,他们经常跑的,也就三个小时的路程。另外阿尔山市是旅游区,酒店众多,不用担心找不到住的地方。看他们的穿着,我以为是兵,就信了他们,往山区进发。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前40公里的路有12米宽,行驶顺畅。然后路变成了6米宽,因为车子不多,车速也能过百。
自从驶向进山的方向,路两边的景色一下子就变得与之前的不一样了。嫩绿嫩绿的草地、山坡,平坦得就像是经心修整过的高尔夫球场,漫山遍野地望过去,觉得那些喜欢带着高尔夫球具飞往不同城市去打球的人,幼稚得可笑。在高尔夫球场里打球,和小孩子玩玩具没有什么区别,太小儿科了,却故作高雅、乐此不疲。如此自然的广阔天地,才是大有作为啊!偶尔草地正中或半山坡上,会看到零星的一棵或几棵树,或静 默或婀娜地挺立成独一无二的风景。最喜欢这样的景色,那些不言语的朋友,因为赶路不能停下来与之交谈,也不能拍照,面对着诱惑,任心中的遗憾堆积。而山坡上,白色的羊群也时常不经意地出现。因为这些美景,进山的行程虽然会很辛苦,但是值了。
路边有一些日寇当年修建的小型机库,相互之间相隔不远。机库为水泥打造,呈龟壳状,缓缓的隆起,一些已经被岁月的风雨打磨得只剩下半边,泄露出历史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条小河,弯弯曲曲地时隐时现。黄昏的光线里,气温迅速降到了20度。只是草的诱惑也就罢了,对于清澈的河水的诱惑,却无力抗拒。在一处村边的小桥边停车拍照,一打开车门就被风吹得发抖,急忙翻出长裤换上。那河流,在绿色的地毯上自然的弯曲着,随意地 按自己的路线舒心地流淌,毫不做作。而岸边一棵、两棵的树,虽然不高,但是线条丰满,独树一帜,同河水一样,安静、奇怪地看着因激动和寒冷而尖叫不已的我们。一个村民牵着两头驴子沿河滩走过来,这两头驴子正在褪毛,身上一块有 毛一块没毛的,不好看。眼见驴子走得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其中的一头驴子突然就躺在地上打起滚来,扑腾起阵阵灰尘,随风飘散。虽然抢拍下了难得一见的珍贵镜头,却终是不明白那驴子的突然打滚是为了什么。
车头正对着太阳下山的方向,夕阳的天空中,有薄云。转过山坡,司机说他看到了天边出现的一片湖泊,而西西说那是大海,全车的人都感觉到了那些水光。隐约的,水中还分布着一些岛屿,烟波浩淼。其实大家看到的,只是长条形的纯净天空,而所谓的岛屿,不过是几片点缀其中的云。海市蜃楼,不过就是如此的景象吧。
前面出现了一个看台,停着几台车,还有几个卖山货的摊点。也停车去看热闹。见到四个来自沈阳的摄影发烧友,虽然开的是破旧的千里马,舞动着的家伙却是真枪实货,和我手中的小有一拼。从他们占据的地形望过去,远处是森林、草场、河水、落日余晖交相呼应的山谷。听他们说来这里是为参加草原大会,而从这个观景台上看出去,冬天漫山的白雪才是四季中最美的景色,美不胜收,美可敌国。我暂无缘一见,闭上眼睛想向着,赞叹着。
车子翻到一个山头上,回身望脚下,是一座座相连的山峰。在夕阳中,群山半明半暗,草原光影变幻。忍不住站起来,将头伸出天窗,迎着风,抢拍下此刻珍贵得无可复制的瞬间。我很想手中能有一个广角镜头,可以更真实、更详尽地收纳起那些美好。
一直是向着西边走,天色渐渐地暗了,只最西边的小半条天空是明亮的。天空中带状的云,在落日的光线完全消失前,变幻着组合、色彩,时白时灰时红时黄,或鳞状或条带状或聚集在一起,时而像跃动的鱼,时而像趴着守家的狗,时而像鲸喷出的水柱,时而似龙王搅起的水纹,盯着这些云,浮想联翩,是否有神仙正腾云驾雾而来,可以携了我去往最想去的地方。美景,无敌,就拿着相机一直拍一直拍,只可惜时间匆匆,不能停车,只能是在快速行进的车里,使用运动模式,透过不停因撞击而牺牲在车窗上的昆虫尸液。所以,边欣赏边赞叹边无奈边叹息。
路过的两家乡镇,有可以过夜的宾馆,想停下来,在黄昏和清晨近距离地欣赏美景。可惜这些乡村宾馆档次太差,要么房间里没洗手间,要么有洗手间但不能冲凉,无法满足西西对洗手间的近乎苛刻的要求。在路过的第三个乡镇五岔沟前停车加油,远看铁路边上的镇子规模不算小,听工作人员说镇里有家百花山庄条件不错,就拐下大路前往打探。结果是只剩下一张五人间了,男男女女的一起住不方便,就转身离开。因为卖体力总是饿得最快的司机,看到镇上有很多家餐馆,就眼冒绿光,要求先吃晚饭,再赶剩下的70公里路。
进了一家看起来很干净的餐馆,虽然已经过了当地人的饭时,餐馆的生意依然红火。在厅里走了一圈,观察了一下桌上其他客人点的菜,选中了麻辣豆腐、鲜菇炒白菜和鸡蛋酱蘸菜。餐前先上了一小碟泡菜,酸甜适口,就着咸菜已经喝光了一瓶啤酒。眼大肚小的人们,还点了一斤锅烙,两碗青椒肉丝面,硕大的杯盘摆满了桌面。最受欢迎的是那盘蘸酱菜,鸡蛋酱做得真香,蘸着小葱、旱黄瓜、萝卜、窝苣、小白菜、尖椒,一口接一口地吃,停不下来,虽然有点咸,但是非常下饭。这几天因病食欲不振的小宽,拿起一中碗米饭就吃,顾不得挑剔掺了黑米的米饭是不是白色的,说是这么好的菜没有米饭可惜了,而平时,他很在意米饭的颜色问题。再说说五姐,以前每次吃饭都是她先放下筷子,这次却成了最后一名,被小宽耻笑有失律师的庄严形象。五姐反驳说之前的每餐她都没吃饱,从今天中午开始才找到的感觉,而在感觉面前,人会暂失理智和冷静。隔壁桌边围坐的,是一群森林警察,他们似乎对什么地方不满意,玩笑着说让服务员过来,刚好被正在扫地的服务员听到了,大声说“我来了,咋地吧”?几个七尺男儿立刻矮下半截,讪讪地陪着笑脸,尴尬地说不咋地。在这里,主与宾,都是朋友。
饭后在彻底的黑暗中继续赶路,车灯照射的范围,飞蛾从四面八方前仆后继地涌来,然后是劈里啪啦的撞击声,小小车窗无情地粉碎了无数羸弱之躯。因修路,只剩下半边路可以走,黑暗中艰难前行。就在驶出了20多公里,离目标还剩下41公里的时候,五姐忽然想起随身跨着的包忘在刚才吃饭的餐馆了,包里有五姐和西西的证件和几千元现金,必须掉头回去找。一路在猜测会不会被其他客人拿走,如果是被主人发现了会不会还给我们,餐馆会不会已经关门……原路返回那家餐馆,还正灯火通明,包也被细心的老板娘锁在了柜子里,因为她猜我们会明天再来寻。长舒了一口气,在当地朴实的民风面前,任何担心都是多余的。如果事情是发生在山西,还真不好讲结局会如何。
五岔沟,五姐在这里出了岔子,本姓干勾于,全赶在一起了,没办法不出差错。另外一个解释是因为刚才那顿饭又好吃又便宜,五姐终是不忍,于是采取这种方法,留下酬金以示感谢。
这一来,当晚赶到阿尔山市是不可能了,何况路上打过阿尔山几家酒店的电话,条件好的都已经爆满,条件不好的也报出了天价。此情此景下,善解人意的西西小姐表示愿意降低标准,可以在五岔沟住下。再回到百花山庄,先前问的那个五人间已经另有所属了。听说不远处还有一些个体户开的旅店,倒转车头后,果然就看到了几家。选择了最先路过的一栋两层小楼,后院停好车,下了车急忙跑进去。气温已经降到11度,冷得紧紧地咬着牙齿,抖如筛糠。屋内却很暖和,刚好还有两个房间,刚好五张床,费用是按床位收取的,每张床20元就可以住一晚。洗手间是公用的,可以洗漱但不方便洗澡。但当时的情况是别无选择,能有个地方睡一觉就比什么都好。
从走廊里经过,路过大开着门的隔壁房间,里面住着几个男人,只穿着裤头躺在床上,旁若无人地高声交谈。去洗手间时,他们也没再多穿点什么,真是不讲究,看来他们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正在体会宾至如归的感觉呢。
今天行程近900公里,起得早,休息得晚,倒头便进入沉沉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