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5日,星期六,富宁-石林-昆明-楚雄-大理,行程800公里
继续着昨日未尽的激情,还不到五点钟,勤备的一家人就爬了起来,窗外还是一团漆黑。因为昨天赶路赶得辛苦,其他三个家庭还沉睡在甜美的梦乡。没有惊动他们,请值班的保安帮忙,通知昨晚后入住的车主将车子疏通开,我们的车子才挤身出了车库。
其实我们独自单飞,是因为今天要进昆明城。主因是先生有公事,一定要进城亲临方能处理,加上昨天暴露的关于相机、充电器的副因。所以笨鸟先飞,只有早起抢些时间,才能追上大部队的节奏。
出宾馆向右一转,就重新回到了高速公路上,继续着新的征程。回望逗留了一夜的富宁,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富宁是云南通往广西、广东等沿海地区的重要门户,邓小平、张云逸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创立的右江革命根据地,其中就包括富宁,1997年中央将富宁确定为全国一类革命老区县。富宁不只是县城建美,更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因盛产八角,被誉为“中国八角之乡”。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只大灯照得到的地方是亮的,身左身右身后都是一团一团的漆黑。一些习惯在夜里活动的生物,噼噼啪啪不停地撞上来,听得心发麻脑袋发胀。幸好小宽一上车就开始补回笼觉,听不见这些声音,否则这个心太软的男孩,会比我更难过。路面情况虽然良好,但连续的弯路、不时地上坡、连续的下坡、一个接一个的山洞、洞口“路况复杂,小心驾驶”的提示、山洞里经常的弯路,都让人明显地感觉到是在丛山中转着圈儿。六点钟时,天空中有了光亮,朦胧的山体渐渐地清晰了。天空中有积云,明显是个阴天,没有出现期待中一边行走一边观日出的惊喜。
天亮了,不必紧张地死死盯着前路,思绪一放松,感慨就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来。车轮轻松碾过的地方,曾经是千百年的天堑。“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换做老毛时代,要想修一条这样的路,需举全民之财,倾全国之力,勒紧裤腰一次又一次,用东北话来说,费老鼻子劲了,质量和今天比还差老鼻子远了。一座武汉长江大桥,就让老毛骄傲得诗兴大发,“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要是他老人家泉下有眼,看到后人如此的魅力,诗兴定会在地下泛滥,形成源源不断的地下水,供子孙后代无尽享用。
路上的车子很少,一些早起觅食的小鸟,毫无戒备地停在路中间,往往是转过弯路才能发现他们,已经来不及踩刹车,很是为它们的安危担心。果然,不幸发生了。一只黑白羽毛的小鸟,于车前展翅,来不及飞得更高,一头撞上了挡风玻璃,啪的一声,顺着车盖滑落,留下一地、一路的心碎。
在服务区泡了盒方便面,由副驾驶上阵继续赶路,换驾驶员抽空进食早餐,小憩片刻。路上跑着的基本上都是货车,很少见小车。如果一定要分析原因,小车多为游山玩水之途,不会起得这么早赶路,而货车就不同,都是为了生计需要而日夜兼程。一辆货车上装满了山羊,羊儿们保持站立的姿势,且立得笔直,也没有一路遗留味道,赴死的过程中依然不弃尊严。不像那些同样被捉上车的生猪,东倒西歪的不成体统,乌七八糟的近不得身。
见到高速公路的终止线,就知道好日子到头了。国道崎岖不平且狭窄,遇到对面驶来的大车,就会在身后憋住一排的小车。原来是到了弥勒县,一座与佛同名的县城。关于县名的由来,众说纷纭。有关于弥勒对坐禅高僧进行点悟的传说,也有历史上原夷人部落酋长名“木勒”,与“弥勒”发音相近的历史事实。
弥勒县城沿着公路成长条形,绵长得走了很久还未出城,这为商家提供了便利,卖农货的小摊沿路边摆成一长溜,用筐子和竹篓,盛满了刚摘下的葡萄、枣子、桃子、石榴等水果,还有一盘盘沉甸甸的向日葵。因为车子扬起的漫天尘土,女售货员都包着头巾。停车买了两个石榴和一些青枣,因为它们比较适合存放于颠簸的车子里,尽管葡萄看起来更新鲜。这一停车,却误了好多事儿,被许多量车借机超过,对“分秒必争”的道理有了切身的体会。
出了县城,看见了一座座的葡萄园。一架架的葡萄成熟了,绿得晶莹、紫得丰润,大的水灵,小的甜蜜。“葡萄熟了”,这样的广告语,即务实又贴心,不能不竖起大拇指。
城北有一座弥勒寺,远远地看到弥勒的金体,端坐于森林密布、林荫流翠的山体正中,睿智硕大的金手与佛像遥相响应。弥勒佛是未来佛,常怀慈悲之心。只要有一颗向佛的心,佛祖就可以体查其中的苦痛。世间的苦痛有千千万万种,凡人之身,不能幸免。如果能止住心中那些源源不停歇的欲望,苦痛自然就会远离,这就是佛祖的力道。
田里的农作物,多了烟叶。收割完烟叶的女人,挎着篮子横穿过马路,身体被湿湿的烟叶拖得向一边倾斜,多么可敬的农民啊!而在公路上悠然散着步的牛也为数不少,皮毛的颜色发黑,又不全黑,对牛类没有研究,不知道该归类为哪个品种。
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走了三个小时。当路况重新变得好起来,路边的景色也熟悉起来,成堆成群形状各异的白色石块有心无意地散落在山坡上、田间地头里,原来是到了石林。之所以对石林有印象,一是因为其特点太突出,二是因为端午刚刚造访过石林。行走在同一条路上,路两边的树,还是两个月前的样子,树干光秃秃的,只树梢处有些许的叶子,炎炎夏日并没有使它们变得更茂盛。
驶入堵城昆明时,正下着蒙蒙的雨。雨水使地面湿滑,加重了这个正处于改扩建中的城市的交通负担。随着车流缓慢地爬行,每一个红绿灯处都是一场灾难,挤成浑身力气散尽才能解围。不明白明明是周末,昆明人为什么不好好地待在家里,都跑到路上来挤着,是为了什么。路上通过深圳的卖场问到了昆明NIKON特约维修站,在电视台的侧门对面,到达时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与先生分道扬镳,他开着车去见客户,我和小宽则顶着密集的大雨,满怀希望地进了维修站。尽管一路上通过几个电话,详尽地表达了我的迫不急待,前台接待小姐还是有板有眼不慌不忙地从容不迫。告诉我检查结果最早三点钟才能出来。
只好放下D80,和小宽去马路对面吃中饭。其实很想吃云南过桥米线,但是店里没有洗手间,只好换隔壁的另外一家提供炒菜的餐馆,因为三楼的隐蔽处有简易的洗手间提供。小宽点了一份半只的柠檬鸡,图片里显示的明明是普通的鸡,端上来却发现又是乌鸡,还是不能适应它的颜色,吃下去头皮阵阵发麻,蘸料又太辣。乌鸡却是好大的个头,只半只就装了一大盘,价格实在是实惠,只28元,可惜剩下太多块鲜美的鸡肉,忐忑地等待下面更糟糕的命运。另外一道菜是家常豆腐,也是非常非常的辣,嘴唇被辣得发烫。米饭有小碗和中碗之分,因为菜太辣,点了中碗的,结果发现哪里是中碗,明明就是一大海碗,一半都没吃完,就已经很饱了。
因为路上已经通过电话问了充电器的情况,维修站不提供此类配件,电子市场是否有卖也是个未知数。所以硬着头皮,向孙玉波同学求救,请他帮忙借一只充电器。事实证明,老同学是完全经得住考验的,果然帮我借到了。饭后打出租车去了滇池卫城的会所,又坐在了端午时坐过的靠窗的位置,窗外的高尔夫球场还是老样子,中断了面试的孙同学也还是老样子。慈颜质问我为什么不带充电器,将原因归结为准备时间的匆忙,因为回东北老家参加高中同学毕业20年聚会,22日夜里才赶深圳,23号又赶去香港办公事,晚上9点钟才回到家,才开始匆忙地整理行囊。我认为时间的仓促造成的遗漏在所难免,而孙同学却说在他供职的这家国内知名企业,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像我这样的打法,已经死定了。我知道他批评得有道理,但还是调侃地说,要不是如此,哪有机会再见见老同学呢,再说,昆明这个遥远的城市,难得有人来骚扰,舍我其谁,呵呵。面对我的无赖,孙同学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请司机送我回到维修站。
已经回到了维修站门口,也接到了前台小姐的电话,说检查的结果是光圈坏了,只要更换了光圈组,相机就能正常使用了。但是,此站暂无这个常见的配件储备,所以,我的D80,就这样被彻底判了死刑。其实心中早已预测到这样的结果,只不过是被证实了而已,所以平静镇定地接受了残酷的现实,然后取了相机,悲壮地转身离去。
致电给正忙于公事的先生,请他结束工作。不一会儿他就现身了,后面还跟着一辆车,原来是昆明的朋友不放心,坚持要在前面为我们引路。在他的指引下,转过几个街角,就毫不费力地驶上了离城的高速公路,与入城时的拥堵反差太大,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想起了中国那一句古话“出门靠朋友”。
在孙玉波处时接到无聊的电话,说他们正在经过昆明城。昆明距离大理340公里,接电话后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他们应该已经快到大理了吧。打电话给无聊,通报一下我们的现状,也顺便问问他们的情况。结果从无聊处得到的信息却是,他们经过昆明时因为有首长的保卫车队经过,被警察赶下了高速公路,被逼无奈,也进了昆明城,此刻还在昆明城中堵着呢。从昆明警察的紧张程度和工作力度来看,不是主席就是总理光临。果然,几天后得知,是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胡锦涛来到了昆明市,就经济社会发展、民族工作、党的建设进行调研。一不小心就与主席保持一致的步调,是无聊等人的幸运,虽堵犹荣。
既然他们还在堵着,那么我们的时间就充裕了,不必火烧火燎地急着赶路。正想着找个地方玩玩,路边就出现了“北有兵马俑,南有恐龙谷”的牌牌,加之“世界最大的恐龙遗址”、“一处震撼世界的恐龙大遗址,一个真实再现的侏罗纪乐园”等词句的渲染,想不行动真的好难。于是从恐龙谷专用的高速口下来,驶进宽敞的停车场。雨不识时务地下起来,游园结束的游客正狼狈地撤离,抓住两个问了问,都说值得一游。于是撑伞锁车,到了售票处,售票员却好心地不建议我们入内,因为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园内的游乐项目都已经关闭了。想想也是,毕竟门票要120元一张,价格着实不菲,何况还有赶到大理的任务要完成,时间宝贵。
于是站在楚雄禄丰县境内的这个景区门口,翘首望一望,也就算到此一游了。大门入口处的风光倒是不错,四根古铜色的立柱上,刻满了各式各样的恐龙。“等你两亿年,欢聚恐龙谷”,这样的词句,很是讨我的欢心。如果所有的等待都能有结果,那么两亿年又算得了什么呢?雨中支起三角架,用快门优先模式,总算是拍了几张明亮的照片,在相机里回看效果还不错,待导到电脑里再一看,光线却用得过了头,画面亮得发白。
离开前小宽去洗手间,却在里面发现了西洋景,拿了相机进去一通咔嚓。原来墙壁上有许多恐龙的卡通图片,配上“鸟语花香、流水潺潺”、“靠前些”、“前进一小步,文明一大步”、“你方便吧,我不看你”、“一起来”等幽默诙谐的调侃,另小宽忍俊不住,偷笑不止。
重新上路,经过元谋人的遗址。恨时间总是太吝啬,走马观花的行程中,不会有如此细致的安排。而中国,太丰富了,岂止是一个假期所能读得完的,留下任何遗憾都是正常的。
接连两天的驾驶,让驾驶员感觉疲惫。听到MP3里播放迪斯科音乐,就随着音乐的节拍,不停地抖动双肩,屁股也跟着晃起来,且不听乘客的劝阻,让乘客心里没底,害怕不已,只好强行关掉音乐。驾驶员有情绪,提出要打盹,由副驾驶上阵替换,以120公里的时速行进。前方路中央有摄像头,并没在意,却被拍了个正着。待驾驶员醒来一问,才知限速是110公里。看来修相机的钱省了,却在这儿找了回来。路中央还躺着一只一动不动的狗,腹部血肉模糊,每天都会有无数无辜的生命,命丧滚滚车轮之下。
天空中还是不时飘着雨,潮湿的雾气一团团从山脚处升起,一层层的向山顶的方向升上去,高高低低的,令黄昏时分的天空,显得低沉而迷离。公路笔直地向远处延伸,消失在云层里,没有尽头。几次停下车,从天窗上探出头去,向着西文的天空,吹着其他车辆带来的风,尝试使用D700,效果还是很不令人满意。
山脚下的村庄,静静的没有言语,亦不见炊烟,煮饭的燃料应该都改为液化气了吧。微弱的光线下,看得出是少数民族村落无疑,家家户户都是白色的外墙和院墙,绘上并不复杂的黑色花纹或图案,或者书一个大大的“福”字,百姓的生活,只求幸福安康。
转过一道弯,远处平缓的山坡上,出现了密集的房屋,这就是美丽的大理市。迎宾草坪上,用花草绣着热情的几个字:“大理欢迎您”,而转动的风车,舞着五颜六色的扇,像大理人民好客的手,在黄昏的微风里,播洒着热情。
转盘路右转,有一排汽配店,先生压抑了一天一夜的欲望没理由不爆发,第一时间冲过去更换电瓶。店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言语实实在在,另顾主的腰包掏得麻利而满意。店里养了一只黄狗,从个头来看还是个小狗,却已有孕在身,蹒跚步履中,流露着即将成为母亲的自信和喜悦。生命是蓬勃的,永不停歇的轮回。也许前世,我是你的牛马,还不完今世的情债;而来世,你将为我做牛做马,因为今生的无奈和错过。
有小贩挑着竹篮,出售山竹和桃子。山竹很是新鲜,十元钱可以买九个,那是一种熟悉的味道,常常没有勇气去触动。桃子也是当地产的,又大又红,尝了一小片,入口非常甜,十元买了四个。到宾馆洗了之后才知桃肉的坚硬,完全失去了桃子原本的柔软,不是大家喜欢的品味,就将剩下的三个放在饭盒里,期待着它们可以自然变软。后来,这三个桃子随着我们行走了上千公里的路程,还是坚守着那份坚硬,一个被掉在地上后扔掉了,一个被先生胡乱地啃了几口,另外一个烂掉了,直到车里发出臭味才发现祸源是它。
换好了电瓶,也接到无聊的电话,知他们也已经进入了大理市区,正在寻找宾馆。打开手台,收到了他们的信号,彼此相隔不过一条街,于是碰面,早晨不见黄昏见。肚子饿了,决定先将宾馆放在一边,两家人先一起吃饭。走进一家灯火辉煌的美食街,很上档次。菜是先生点的,下单时将凉拌面条当成了一道菜,结果歪打正着,成了晚餐中最受大家欢迎的一个。而油炸茄盒和排骨,都有一点酸酸的怪味。南瓜饼,小小的个头,模样和深圳的有所不同,可以蘸着白糖来吃,很受孩子们的欢迎,连从来不吃南瓜饼的小宽都给予盛赞。新鲜的黄瓜切成条,用大块的冰砖镇着,配有蘸酱,味道难以接受的怪,宁愿什么也不蘸,品味黄瓜本身的清香。其他几道菜的口味则一般,没有一道辣菜,不知道来自武汉的无聊一家是否吃得习惯。吃着吃着,服务员就全部消失不见了,原来到了下班时间。识相地结账,共耗资壹佰叁拾捌元,强烈要求请客,以庆祝今天的顺利抵达,但无聊却坚持AA,说不能破了磨坊的规矩。要做个守规矩的好公民,身为人民警察的无聊同志,给我们上了很生动的一课。
三号车也赶到了大理,一起找到地质宾馆,住在捌拾元的标准间,单张床有1.2米,足够宽了。睡前二号车才赶过来,不清楚他们一路闲逛了些什么。后来得知,在昆明的堵车遭遇中,4号车是得到了同行的指引,才一路披荆斩棘,加快了出城的速度。而其他两辆车则没那么好运,一直在车流中辗转回旋。
眼疾手快地杀死了房间里的三只蚊子,颇为宽慰,期待可以换来一夜安眠。可惜房间小了点,又没有空调,关着窗户感觉闷热,只能开着窗。但窗外正对着马路,来往的车辆不停地制造着轰隆隆的声响,一夜陪伴,倒是不会感觉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