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7日，星期五，拉萨－纳木措－那曲－安多，行程590公里
也许是因为劳累，也许是因为红酒，这一觉睡得很沉很踏实。
退了房间，出了亚宾馆的门，前街有一家相邻的简易早餐店，吃了点简易的早餐。先生与3号4号车相约，在昨天他们又一次入住的边防大厦集合，于是又一次从布达拉宫门前经过，抢拍下来的布达拉宫，依然如同初见般的美。
看时间还早，想起4号车说过的青川藏公路纪念碑，就转道前去观看。清晨的拉萨，道路的拥挤气氛已经初现端倪，经过N多个红绿灯，终于来到了纪念碑前的丁字路口。纪念碑的最上方，是中国铁路的“奔驰”标志，碑体上是胡耀邦题写的“青川藏公路纪念碑”几个大字，其中“青川”两个字是横排并列的，其他几个字则向下依然排列。纪念碑的基座上摆满了盆花，为修建这条公路而牺牲的2000多条军民的宝贵生命，唱出永远的颂歌。路边临时停车，站在远远的铁栅栏外，想拍张照片就走人，却有人民警察从碑后绕过来，以手势加以制止。如果说不允许近距离贴身是可以理解的，而远距离拍照都不被允许，却是不明白为什么。
电话里听说3号4号车出发的时间比约定的晚了些，就决定直接出城，改在城外的公路边集合。停车的路边，有杨树做护兵，树身上一颗颗警惕的眼，尽责地护着下面那一片片丰收的农田。田里的稻谷熟了，一串串沉甸甸的穗，绘成一幅金灿灿的喜悦画面。而农田那一头的农户人家，已经从山脚下的晨雾中醒来，忙于一天天、一季季、一年年的生计。手扶拖拉机已经开出了院门口，正整装待发。
天气变得阴沉，不时落下几滴雨。眼中，就有了些忧郁，用当下时髦的话来说，天上下的不是雨，下的是寂寞；等待的不是3号4号车，等待的是寂寞；别离的不是情绪，别离的是寂寞。
致电2号车，得知他们的行程中省了珠峰，如今人车已经到了格尔木，正在休整。提到限行路段，医生给我们的建议是早上五点钟出发，抢在公路工作人员上班之前通过，即可避免长时间被堵在路上。而打电话的当时，并不知道他们经过了如何的艰辛，只有随后的亲身经历，才知什么是终生难忘和刻骨铭心。
逆向步入起于拉萨，止于北京，全长3901公里，经过北京、河北、山西、内蒙古、宁夏、甘肃、青海和西藏8个省份的109国道，完全出了拉萨城，地势变更平缓，视线也变得空旷起来，就看见了向往多年的青藏铁路，如一条睡着的巨龙，横卧在苍山脚下。路基高出平地几米，相隔不远，即设有一足有两人高的通道，为的是给因为生存需要而来往觅食的动物们提供方便。这些通道的间隔不等，有的一公里，有的不过一百米。修建它们需要增加多少筑路成本，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笔账。总是有人喜欢拿中国的人权问题说事儿，相信只要他们见过了青藏铁路，定会从此闭嘴再无他言，而且还会因为自己曾经的短见识而懊恼得撞墙。
龙身上，缓缓地爬着一只绿色的虫，当然是传说中的列车了，曾经以为自己与青藏铁路的初见，会是身临其中的形式，而不是这样毫无准备的远观，看来又是我错了，感觉是感觉，现实是现实，曾经高昂的头颅，不得不一次次在现实面前低下头来。我是一个手脚笨拙的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先生倒是反应迅速，停下车，人冲到路基下，端端正正地站在我的镜头里，于是通过镜头，看着火车轰轰地来，再眼睁睁地看着它远去。直到背影完全消失不见，才发现麻木已久的心中，还是堵满了怅然。多想能将这世间的纷纷扰扰理个清楚，多想火车能带上我继续这人生完了的路程……
公路与铁路交叉前行，都是公路从桥下过，而铁路从桥上行，这样，一时你左我右，一时又变成了你右我左。就这样彼此相伴，有时静默，有时喧哗；有时泪眼相望，有时热烈相拥，既然许下了相守的诺言，就不离不弃吧，既使偏远，即使贫瘠，只要彼此相爱的心，还是热的……
中午前赶到了当雄，说是县城，不过数得过来的几户人家。当雄藏语意为“挑选的草场”，全县的草场面积点总面积的十分之一，是一个纯牧业县。在路边的川菜馆停车吃午餐，正南方几座高耸的雪山在云中时隐时现，马路对面是当雄县中心幼儿园，围墙上写着“孩子是一切，一切是孩子，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一切”的响亮口号，是否是对下一代过度的呵护呢？4号副驾的病情并没有减轻，无力地躲在车里，抱着氧气枕头，不时吸上几口。而我也躲在车里，抱着笔记本电脑，为的是记录青藏铁路留给我的深刻印象。而菜馆里也很热闹，小男人们对着电脑收菜种菜，老男人们则将地图彻底铺开，剖析战略，指点江山。
当点菜的任务落到了先生身上时，果然没按常理出牌，两盘豆腐，两盘茄子，同一种原材料，不同的做法，理由是为了节省时间。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对于先生的打法和套路，我是习惯了，而其他人怎么看，我就不知道了，只顾闷着头将就着吃，不去触碰他人的目光。其实每一次点菜的压力都是蛮大的，要考虑不同人的不同品味，而众口难调，我是尽量不往前冲，但作为为数不多的女主人之一，有时又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填饱了胃，养足了精神，即下了109国道，直奔纳木措。果然是牧业县，并不碧绿的草场上，一群群黄牛、犏牛、绵羊、山羊、马和骡一直在地狠心低头啃食，全然不顾于石缝中生长出来的草的艰难。距离景区尚余几十公里，即需停车购买80元一张的景区门票，因为是外地驾照，这一次司机也需购票，本着侥幸一试的态度，还是没买小宽的票，迎着检票员的目光轻柔一笑，只说孩子还小，还真的就混了进去。
路变得弯曲起来，而“雪域之夏”主题中的主人公——“雪”，也越来越近、越来越多、越来越真实起来。天空中积着一层灰白色的阴云，渐渐的，薄薄的雪铺满了整面山坡，偶尔有个头较高的深绿色草墩，从雪下探出头来，形成洁白天地间的浪漫点缀。山脚下，融化的雪水汇成小溪，一边轻轻哼着歌，一边向着更远的前方，寻找更多的伙伴去了。而全体人员的心情，是无比的喜悦欢愉，因为两个星期以来，几千公里的路程，苦苦追寻的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眼睛越来越痒得厉害，车子总想停下来，却又担心误了前方更多的雪景。路即将转向山的另一面，性急的先生果断地决定就此停车。这一次大家的行动异常迅速，车门相继打开，走下十个衣着臃肿的人，脸上写满了饱经沧桑后的愉悦。小心奕奕地涉入雪地中，融化的雪水立即打湿了单薄的鞋子。
静寂的雪地马上变得热闹起来，这一次的喧哗并非来自素有鸭子之称的女人，而是源于四大二小共六个男人，一边hign声尖叫着，一边脱去了上衣，露出中国人的典型黄色皮肤，且不计较自身的胖瘦，个个神勇无比地对着我的镜头展示上臂的“肌肉”块。作为唯一的忠实观众，我即受宠若惊，又啼笑皆非，手中的家伙一直不敢懈怠，成功地记录下平时严肃的男人们无比放松的这一刻。后来对先生的心路历程进行了访谈，他说当时他先脱了之后，感觉不到一丁点的寒冷，才逼着害羞、体弱的小宽也脱了，而我的问题是“为什么他要追着小宽脱，毕竟是身处雪地中啊，不冷吗？”
回到车边，还觉得不过瘾，就施展猴功，纷纷爬上了车盖和车顶，实在爬不上去的，就踩在脚踏板上，秀一秀人，秀一秀车，秀来众多路过的目光驻足。待我们玩够了，潇洒地转身离去，身后的模仿秀活动，也已经正式开始。
灰蒙的天空渐渐的透出了光亮，渐渐的，远远的，近了纳木措，湖水、雪山、草场交相辉映，还有草场上成群成群活动着的耗牛和山羊，构成一幅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美丽画卷，而人就在这画中，感受旅行的放松和快乐。
登上海拔5190米的那根拉山口，作为念青唐古拉的一部分，又一次体会征服后的快感。山那边的纳木措清晰可辨，飘扬的经幡洗涤着被都市的喧嚣和欲望污染的心灵。几只精选的山羊、耗牛，虽然身披华丽的外衣，但我感觉到它们并不快乐，遥望纳木措的目光中泄露了心底的秘密，远方，有永远的等待和无尽的期待……而小气的主人，目光盯着游客手中的相机，只要方向与宠物的位置稍有一致，就会缠上来索要取景费。不小心被一个藏族小伙子纠缠，把相机里的东西回放给他看，还是不肯放过我，先生闻讯赶过来，才得以成功溜走，回到车里心还是乱跳的。
再转过一处山脚，就来到了纳木措身边。接近湖边的地方，地势趋于平缓。羊群、牛群成批量涌现，仿佛又一次来到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广袤蒙古。牧家乐前，巡洋舰一字排开，气势恢宏。4号车下了那根拉后就突然发力，勇往无前，了无踪影，剩下1号、3号车履履在美景面前驻足发呆。几个藏民乘势跑过来，怀抱着小山羊，2元钱即可一抱。见山羊温顺可爱，就抛开对宠物的偏见，接过来抱上一抱。不想山羊在我的怀里奋力挣扎，也许是因为姿势不对，也许是因为缺少主人的体香，它累我也累。只好找主人来帮忙，而一回到主人的怀里，小羊马上恢复了安静和顺从，让我这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更加有了挫败感。
再一次停车拍照，远远地跑过来几匹马，主人的刚硬身姿挺立在马背上。只骑马拍照收费10元，而只要骑上马背走上一走，即收费20元。挑了一棕一白两匹俊马，小宽和先生各一匹，和主人讲好了价钱，在小宽正式骑马之前，我先爬上马背免费拍几张照片。然后下马，目送父子两人的身影行至不远处即折身回返，虽平坦无际的草场却不敢放马扬鞭恣意驰骋，一是因为时间宝贵，二是出于安全考虑，三是由于身处藏区，一切皆需小心行事。表面看来一切进展顺利，付款时藏民却开始耍赖了，一定要我另付拍照的那10元钱。心有不服，但身处人家的地盘，由不得自己做主，只好掏钱摆平。
而视线停止的地方，是绵延的白色群山。阴云低沉，压在山头，映得山脚下的湖水也是灰色的。耗牛拖着长长的毛发，只顾着低头进食，没有一点儿心事。而羊群正是最肥的时候，个个身躯都是圆鼓鼓的，却还是不肯放过嘴边的肥美，头一直低着，彼此之间保持着安全距离，以集体的方式缓缓移动。马儿的奔跑，扬蹄甩鬃飞尾，总是那么潇洒。大自然的一切是如此和谐，置身其中，只有平静，已没有太多欢喜。
沿着平坦的柏油马路，有美景相随的路程，丝毫感觉不到遥远。到了热闹的停车场，先行而至的4号车已经等待多时了，正车门大打开，开放怀抱等着我们的到来。挂满了经幡的小小山坡，在轻倦的午后，微舞的风里，释放积攒了多日的热情与期待，无言而灵犀。
与路上的稀少人烟相比，纳木错湖边可以算得上人声鼎沸了。放眼望过去，浅浅的岸边，映着清晰的倒影，身高被无限放大，虽然穿戴臃肿，却还是显得无比苗条。盛装的耗牛，放下憨厚的本质，也沾染了轻挑、轻浮，顾影自怜自以为的楚楚动人。而有了影子的陪伴，江湖上正流行的寂寞派，已经不打自招，遁于无形。电影《非诚勿扰》里的葛优，那么寂寞地徘徊于北海道，那么强烈地渴望倾倒自己的所作所为，依我看来，他大可不必绕那边远的道儿，给日本鬼子奉上旅游费，还赔了巨额的广告宣传费，眼前的纳木措，无声无息间，容纳了世间所有的纷纷扰扰。
运气实在是好。原本阴沉的天空，渐渐的绽放出蔚蓝色的晴朗。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映在平静如镜的水面上，天地间都是明晃晃地，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夹在游人之间，踩着细碎的石子，奔向湖边的脚步却愈加的艰难，每一次起落都伴着头痛。身体状况一向还好的先生，挺着装满了肥脂肥膏的肚子，也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却不放心这一生挚爱的一妇女一儿童，无奈地紧紧相随。
纳木措湖面海拔4,718米，是世界上最高的咸水湖。在藏语中，纳木措湖意为“天湖”，如同蓝天降落到了地面上，在这一点上，怀拥七仙女的董永体会最深。纳木措是第三纪末和第四纪初由喜马拉雅山运动凹陷而形成的巨大肖盆，东南部正是终年积雪直插云霄的念青唐古拉山主峰。念青唐古拉山上的冰雪融化后，形成大大小小的诸多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纳木措，湖水最深处可达33米。太多前辈用太丰富的语言来描述纳木措了，自知自身的才疏学浅，不敢卖弄。眼前的湖水清澈透明，微风送来点点磷波，蓝天将影子映在湖面上，霸道地将湖水染成了天蓝色，水天浑然一体的交融。放眼四周，雪山连环相映，当身处海拔5000米之上时，并意识不到脚下踩过的，是曾经多少的沧海，难为成这一方碧水。
闲游于湖畔的心情，似入仙境。小宽用矿泉水瓶盛了湖水，想试试是不是咸的。父子二人玩心渐起，忘记了高原反应，争相打起了水漂，涟漪一圈圈接连荡起，打乱了湖水原本的平静，看得心急，却制止无效。小宽还想试试立定跳远和原地跳高，将屁股重重地摔在粗糙的沙面上，由此造成的疼痛持续了数日。
纳木措还是藏传佛教的著名圣地，有人在《西藏行知书》中说过这样一段话：“如果你去过西藏但你没去过纳木措，如果你去过纳木措但你没在纳木措看过朝霞数过星星，如果你在纳木措湖边看过星星朝霞但你没在纳木措转过湖，那就再去西藏。”我没在纳木措看过朝霞数过星星，更没在纳木措转过湖，那么我是不是要再来一次西藏？纳木措的天空中，燃烧着灿烂的晚霞，会是更吸引我的理由。
约定的集合时间已经过了，一步三回头，有了“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即断肠”的相爱相知，这一别，再相见不知会是多少个年头，或许这有限的生命中仅此一次。而湖边的工作人员却没有我这般的无病呻吟和莫名感伤，快快乐乐地生活在现实世界里。弯下腰的女人，裸手拾起小道上遗落的马粪，丢进另外一只手上提着的编织袋里。一群男人从后面走过来，其中的一个快步上前，用身体蹭了蹭女人翘起的臀部，嘴中发出的藏语我听不懂，猜想应该是调情的话语吧。女人直起腰来看了看，非但不恼，被高原上强烈的阳光晒得发黑的脸上，竟绽放出开心的笑。而作为目睹者，对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公然骚扰，并不觉得障目。
湖边的帐篷处出售酸奶，打着纯正酸奶的口号，先生经受不了诱惑，过去买了一杯，价格10元。既然这么贵，总得找点理由，一是杯子比超市常见的大，二是奶质粘绸如同豆腐脑，三是奶面上洒了一层白砂糖。吃下去，口感好生奇怪，尤其受不了那尚未融化的白砂糖，嚼也不是，咽也不是的尴尬。说完了吃，再说说纳木措的环保厕所，每人次收费2元，是此生上过的最昂贵的厕所了。
离开纳木措，按原路返回当雄。景区内的道路两边依然是蓝天、白云、雪山、湖水、微风、草场和牛马羊。来时疯狂耍过的山上，已经找不到一丝白雪的影子，整面整面的山坡都变成碧绿碧绿的，溪水也明显宽了，清澈了。对山体颜色的变化耿耿于怀，刚刚明明铺满了白雪，如何藏得住这等的嫩绿呢？先生解释说那只是青苔而已，遇到融化的丰沛的水，自然会变得要多绿有多绿了。没有听到另外的言论，就权当它是真的吧。
而一旦驶出景区，天马上就变脸了，又下起了稀稀沥沥的小雨。再一次感谢老天照顾的好运气，呼风来风，唤雨得雨。
在当雄没有停留，直接赶往安多。依然与青藏铁路相依相伴，中国铁路工程总公司所属10个工程局、中国铁道建筑总公司所属11个工程局、新疆建设兵团、中国安能建设总公司等单位，都为青藏铁路的修建立下了汗马功劳。两辆火车头远远地开过来，华丽地亮相，然后潇洒离去。
脚下的公路，路面是新修的，也许是因为排水方面的考虑，不时有横跨路面的沟渠，需要缓速跳跃而过；而遇铁路桥下修路的地段，路面则坑洼不平，车体也跟着跳起了恰恰。不比不知道，与前几日的经历相比，路况整体上还是相当不错的。每相隔几公里，就会看到路边立着的大块标语牌，蓝底白字，原本生硬的劝戒提醒语句，被聪明的铁路人编排得上口而押韵，列举几条：“大家小家是一家，交通安全靠大家；道路连着千万家，安全连着你我他”、“走遍东西南北中，安全二字记心中；人在路上守交规，法在心中路畅通”、“世上的路千千万，安全行驶一线牵；生活的情万万千，关爱生命才久远”、“实线虚线斑马线，都是生命安全线。标志标牌宣传牌，都是生命安全牌”、“虽然车辆有投险，安全意识不得减。拐弯路面尚危险，降速行驶好相闪”，这一条“车漫漫，路漫漫，握好手中方向盘；情相伴，爱相伴，绷紧交通安全法”，虽然最后一句颇为牵强，却足够明晰地将遵章守法的意思表达出来了。
坐在车里看风景，更加感觉身处蒙古，带有高原反应的蒙古。大群大群肥壮的牛羊，文明的，停在靠近路边的草场吃草；而粗犷的，则以打群架的态势横行在马路上。而同为司机，文明的，比如我的先生，停车静候动物们的通过；而急躁的，狂按喇叭，在狂嚣的钢铁巨物面前，动物们是手足无措的，惊惶失措、慌不择路地散了。
偶尔，会看到草场上支起的救灾帐篷，同汶川地震后使用的一样，质量不错，足够宽敞、高大，但“救灾”两个字，还是残酷地揭示了大自然的冷漠无情。有时下雨，晚归的牧民扯起塑料布来遮挡。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能有一块完整而崭新的塑料布，就已经是相当奢华的雨具了。
通往安多的路，长长的不见尽头。头晕，摸起来还有点儿发热，高原反应一直如影随形。和小宽换了座位，脱掉鞋子，让自己沉沉的睡去。天渐渐的黑了，黑得完全而彻底。直到一轮圆圆的明月从东边的山上升起来，随之一起现身的，还有满天的繁星。农历六月十七的月亮，泛着清凉的光辉，对我内心惊见后的波澜起伏视而不见，只是冷静而安祥地照亮前行的路。
夜里十点钟，终于见到了安多县城的星星点点灯火，却不见进入县城的路。黑灯瞎火的，在高低不平的路上摸索，向未眠的当地人打听，才知晓了因为修路而需绕行的路线。进入县城后，就有了路灯，享受到现代社会的文明。
在狭窄的县城街道上穿行，急切地寻找住处。街边的招待所都没有标准间，找不到可以入住的理由。与4号车一起摸到了政府招待所，好歹有了一个看起来还安全的院落，很想在此歇脚，值班的大姐却对无聊声称没有空余的房间了。先生不服气，不知道和那个长相干瘦的大姐说了些什么，竟然从她嘴里掏出了两个未经打扫的标准间。进去一看，果然被褥凌乱，说是某某工作组刚刚撤走，卫生应该不成问题。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对大姐的通融只有感激。
两间房，只能与4号车分住，并抱歉地通知3号车。住处解决了，才有了安排晚餐的心情。见招待所院里的餐厅还亮着灯，走进去，一桌当地居民正在热热闹闹地聚餐，服务员也忙得不亦乐乎，看来这个偏远的小城也流行夜生活。果断地做主，点了易煮易熟的豆腐、茄子等几个家常菜，果然可口，尤其是那一大碗热乎乎的素菜汤，由切成片的西红柿、黄瓜、青菜和火腿等材料组成，喝下去很是舒坦，对饥饿了很久的肠胃是一种慰藉。4号车副驾依然没有摆脱高原肠胃炎的折磨，而4岁的妞妞已经熟睡了，4号车一家只派出了无聊和行行两个人前来就餐，无聊只简单匆匆地扒了几口饭，就忙着找医院为副驾的枕头充氧气去了，所以菜点得有点儿多了。
上楼前，从车里掏出睡袋，还有携带多日的自家床单。小宽闲脏，坚持睡在睡袋里，等他睡着了，才悄悄在他的睡袋外盖上一层被子。卫生间没有热水，想洗脸，水龙头流出的水却是异常的冰冷，一下子就冰到了骨子里，冰得手指弯弯的不能动弹。将床单铺在另外一张床上，盖上毛巾被，上而再盖上另一床被子，躺在同样冰冷的床上，时间已经是8月8号的凌晨了。先生平日常常火热的身体，一时也是冰冷的，温暖不了我的寒冷，打着颤，久久不能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