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网购盛行的年代，一年都难得去上几回商场。那天为了找老粗布床单去了常兴天虹，走到家居区，也不知因为什么，就和卖锅的服务员聊了几句，看她很有经验很坦诚的样子，便决定买一口她推荐的不锈钢炒锅，因为据她说也是很少起油烟的。而家里习惯性用的苏泊尔不沾锅上的涂层，用几个月就会掉，想想对健康肯定是不利的。
买过单之后回来取锅，被隔壁另一个专柜的服务员紧贴着，推荐她家的铸铁锅，意思是说我可以买两只锅放在家里备用。也不好生硬地拒绝她，便由着她在耳边唠叨着，见我没什么反应，便把我正在经过的一只同样的不锈钢锅拿给我看，与隔壁柜台同样的价格，除了锅体和锅盖外，还配有一个看上去材质也很棒的蒸屉。
持家的人，知道那蒸屉的用处是有的，有了它，平时蒸点简单的东西，就可以直接用炒锅来，而不必把存于柜子里的蒸锅取出来再放回去。我这人也是嘴欠，顺嘴问刚才的服务员说“人家有蒸屉哦，你家可也有”？不想那个服务员对我的态度不错，对同事却是有些不耐烦的语气的，说“没什么用的”，并把我拉过去进一步解释那个蒸屉的设计如何不好拿取，而她家的有把手的蒸屉才最合理之类的。结果呢，是惹来另一个服务员的粗声喊叫“你怎么这么说话，怎么知道没用，就你家的好用吗……”之类的，剑拔弩张的氛围，若我再从中煽风点火，说不定两人会扭打起来。
记得几年前去苏宁买油烟机，也是两个不同品牌的服务员当着我的面打了起来，而源头正是我。所以真是怕了，话也不再多说一句，急忙闪人。
应该也是生意寡淡，任务又重吧，他们才会如此相处，也都不容易。
二
姐妹七个，就数三姐家的日子过得最是艰难些。三姐夫是林业工人，而三姐嫁过去之后一直没有工作，所以零花钱要靠自己赚。
而林场也算是工职，户籍管理上属城镇，不像纯正的农村农民，有地，也是丰厚的收入来源。家里的吃喝用度全靠买，还有繁重的人情往来，结婚、生子，老人的生日，孩子的升学宴，无尽无止。而三姐的性格在姐妹中最是外向，妈在世的时候也常说：“要是有个什么事，你三姐就去办了”，能张罗的同时，也是个大手大脚的人，还热心肠，对外人全心全意地付出，过日子不知道算计，所以常常入不敷出。
最近十几年来，三姐一直在养貉子，数量几十只上百只不等。每天提着很重的食料喂食，后背上的筋常常被累得鼓起大包；貉子的粪便味道极大，清理工作一般的人都做不来，而三姐每天都在做着；有的时候不小心，还会被貉子咬到手，有一次被六姐看到了，大家都跟着心疼。
养貉子是为了卖皮，秋天的时候收皮，每张价格200-400不等，要看年份。这一年下来，投入方面很琐碎，喂食的大账三姐是有的，但为了貉子的一切吃喝用度、就医等车费投入、用其他物品交换的投入、请人帮忙需要以人情来还的投入、往年未售出的貉皮冷库保管费等小账，三姐是完全糊涂的。所以貉子年年养，三姐年年借钱，年年还不上，且越欠越多。
今年三姐六十岁了，颐养天年的时候，手头非旦没有攒下任何养老钱，还被债务缠身，且看不到尽头。
与三姐同在林场的亲戚见到我们总是说：“帮帮你三姐吧，别让她养貉子了，太累”。其实她们不说，我们也知道三姐累。而这份累，若是真的有回报，让三姐家的日子过得富裕，至少不欠债，也值得。可是真实的情况却非如此。
就如何帮三姐的问题，给钱并不是办法，大家一致认为让她出来，找事做更合适。比如做月嫂，月入上万，比她养貉子更轻松些。而人离开老家，随份子的钱还可以省下来一些，每年攒下几万块还是轻松的。小衣襟出生之前就和三姐商量，请她过来帮忙带孩子，可她却一直不肯。接下来外甥女生孩子，为了照顾三姐家的生活，四姐也提出让三姐来帮忙看孩子，可以和三姐夫一起来，供吃供住没什么花销，每年几万块的收入，可以让三姐还还债，再攒点养老钱。
可是不知道三姐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拒绝这些安排。而我们猜的话，是三姐个性闲散，不喜欢做家务，也不喜欢被孩子缠住，加上岁数大了，不想离开家在外飘泊吧。上个月回老家，也不好和三姐再说什么。前几天六姐回去，到了三姐家，见三姐的日子过得辛苦，为她发愁，又劝她出来赚钱，可三姐又扯出什么“自己命不好”之类的理由，让六姐气得没话说。只能在朋友圈里气哼哼地和我们几个说三姐的问题，且说自己“再不管三姐家的事了”。可是气话终归是气话，遇事，该管还是要管的。
想了再想，做为最小的妹妹，说话说轻了说重了，姐姐们总是会原谅我的，所以三姐家的事，还是要管，且要管到底。于是和大姐、二姐先沟通，再和四姐、五姐、六姐沟通，让大家保留一致的意见，让三姐今年秋天必须把貉子全处理掉，三姐夫的工作也办好停薪留职，春节之后，让他们一起来深圳，帮外甥女带孩子。
然后打通三姐的电话，告诉她这次不是和她商量，而是下命令，必须按我们的安排来，年后必须来深圳。
电话里，三姐又在试图找借口，知道她不愿意出来。但是这件事情，不是商量可以解决的，要彻底地帮三姐，必须态度强硬，帮她迈出这一步，以后的日子才能有起色。又不能语气太硬，伤三姐更多，钢柔并济，搬亲情的牌，重重复复地讲些三姐一直不接受的大道理，帮她绘制不一样的生活蓝图。
然后再拔通三姐夫的电话，请他配合三姐，因为三姐是家里的主心骨，三姐夫虽然不起决定性的作用，但至少不要拖后腿。再拔通外甥的电话，请他做妈妈的工作，鼓励妈妈走出现在的狭小生活，换一个广阔的天地。
然后，就只能等了。但愿这次三姐肯接受我们的安排，把日子过得轻松些。
三
开始翻书了。
自从有了小衣襟，纵使有闲暇时间，也很零碎，看看手机也就打发了，所以好几年未曾看过书了，买书的钱倒是省下不少。
《中篇小说选刊》年年订，一年六本，积下来也有几十本了，翻来一篇篇地看，品读那些五味杂陈的人生，有小人物的卑微，也有大人物的无奈，都渗透着作者对社会、对人生的洞察与思考。
读书的习惯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读，所以阅读的速度缓慢，这些书，怕是要读上好一阵子了，其中怕又被什么事情打乱，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静下心来读书的感觉，还是很棒的。
也被一本无字的书，崩出眼泪来。被八零后独生小孩的孤独，所深深地打动。自从有了小衣襟，心肠无限软。
四
三姐60岁了，四个妹妹联手送给三姐的生日礼物是台湾旅行。二姐的60岁生日礼物同时兑现，大姐也跟着一起，还有借光的嫂、二姐夫、三姐夫，所以这天早上，一行六个老人家，就踏上了台湾之旅。
有些不放心她们，一个个叮嘱，如何照相、怎么换台币、如何接WIFI，以及导游的电话号码等等，就怕她们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毕竟联系起来不像在家里这般方便。
老人家们都是第一次去台湾，第一次去到一个有些陌生的环境，兴奋也是有的，学习发朋友圈、拍照，学得热火朝天。这个大家庭，就是有我们这些爱折腾、爱生活的姐妹，才如此其乐融融。
五
前段时间安子来广州送女儿入大学，女儿考的是广州美院，美术和文化课的成绩都相当不错。
安子一家的性格都比较恬淡，实现财务自由的同时，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比如女儿喜欢，就毅然选择了走美术生的路线，并全凭感觉，遂了心愿。
安子一家生活在宜人的大连，夫妻两人的爱好共通，琢磨美食，钻研花草，爬山瑜珈，读书观影，琴瑟合谐。
安子是个聪慧的人，与婆婆的关系处理得非常好，工作上也颇受老板的赏识，与下属的关系更是没得说。安子的八面玲珑，并不张扬，而是实实在在的。
九年前，安子一家差点儿就定居在了深圳，所以与安子的交往一直比较密切。你来我往的，总会彼此关注、彼此惦念。
而这次安子特意从广州绕道深圳，主要是为了看看我们小衣襟。小衣襟也喜欢安子阿姨呢，两个人相处得非常和谐愉快，在一起的画面很是温情、温馨。
六
安子来深圳的前一天，老孙同学打来电话，知道他一个人在杭州，周末比较有空，就顺嘴邀请他也一起来深圳过周末。
没想到老孙同学答应得非常爽快，当即订好了飞的票，真的就来了深圳。
和安子一起去机场接的老孙，同学相见，感觉很轻松，应该是相同的感觉吧，所以他也愿意来凑这个热闹。
晚饭都是在家里吃的，第一天有厨艺了得的安子帮忙，饭做得轻松，吃得更放松，喝喝小酒，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后半夜。送他们回酒店时，正门都并了，只能绕走后门。
第二天因为在外面转得累了，晚餐我们就简单地吃稀饭，再配点小菜，舒服的不只是肠胃.
这个年龄段的我们，需要同学之间的这种畅谈，是其他任何关系所不能替代的，什么都可以聊，不必顾忌太多。
这个年龄段的我们，基本上可以做到有热闹就来凑一凑了。当然了，前提是志同趣合。
七
配合安子和老孙的到来，还邀请了小王同学，她是德强同学的女儿，在深圳读大三。
小王同学很文静，性格上似乎像爸爸。也有些寡言，应该是与我们这些“长辈”相处有压力所以才话少吧。
恍惚间，我们的下一代，已经长成了我们当年的样子，像初识时的我们一样，成了大学生。
而后浪拍前浪，杀猪刀下起手来，对谁都不留情。
八
上个月，因为大姐的66岁生日，四姐一行人回了五常，在孩子们的要求下，走进老屋的院落。
接着就有照片传来，熟悉的一切，让心中翻江倒海的，被那些无法割舍的亲情气息，呛出层层的悲怆。人去院空，这几次回老家，都只敢在大路上朝着院子的方向望一望，终是没鼓起勇气走回去。
因为知道没有“如果”，如果怎样怎样，哥哥就不会以那种方式那么早地离开……哥哥毅然选择了走他的轻松路，甩下我们这七个姐妹，在岁月的咸风中，想念他。
九
也是在院子中，30年前的那几个小屁孩的小屁孩，都已经赶上他们当年的大小了。
生命就是这样轮回和延续着。
你能感慨的，总会有多个面，而亲情是最坚实的那条线，拉扯着生命的主流。
日子一直在向前走，你可以选择的，是方式，无关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