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父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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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的农历3月19上午11时08分,父亲停止了呼吸,享年78岁。
    三天前的下午,接三姐带着哭腔的电话后,深圳的机票已经售馨,还好广州有两张回哈尔滨的头等舱,便与五姐一起,一路狂奔,凌晨三时,终于回到了父亲身边。父亲知道深圳远,弥留之际,还在等我们姐俩回来。
    守在父亲身边,再不敢离开,去厕所都提着气,快去快回,白天黑夜都如此。强心剂和氧气的作用有限,生命的尽头,神经已经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吞咽功能丧失,父亲的生命只能是倒计时。再后来,输入身体里的液体开始回流,父亲一口一口的倒着气,呼吸短暂而又急促,脉搏微弱且有130-140之快。
    不敢再喊父亲了,知道他要走了,却不舍得走,再留他,便是对他的折磨了。
    父亲终于喘完了最后一口气,忍住眼泪不掉下来,因为不能让父亲背着我们的眼泪走;忍住号啕不哭出来,因为不能让父亲走得不安心。虽然是父亲最小的孩子,却出奇的冷静,甚至很不礼貌地制止姐姐们的哭泣,只想让父亲安安静静的走。
    当父亲的身体被抬入棺木,才双手捂面,任泪水恣意的流下来,听到棺木合上的重重声响,才敢让哭声奔涌出来。父亲安息了,他听不见了,我才敢放任我的悲伤。
    守在棺木前,高大、温暖的父亲,变成了薄薄的一张照片,英俊、和蔼着,在对着我微笑。当花花绿绿的一片花圈抬进院中,当子子孙孙的名字跃然纸带之上,我的悲痛,也跟着飘啊飘,肝肠都跟着飘忽起来。父亲真的走了,从此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没爹疼的孩子。除了父亲,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男人能疼我,疼得如此宽容而又无私呢!
    而人生都要过这一关的。再不舍,都得面对。
    父亲病着的这八年,因为挽救及时,几次起死回生,现在想来,都不知道是儿女们的孝顺,还是不孝,因为在父亲来说,不知道是在享福,还是在受罪。父亲病于脑血栓,脑主动脉被堵,导致脑萎缩,身体的协调功能部分丧失,大多数时间都在卧床,这个春节过后连坐都坐不起来了。
    父亲虽个性强烈,对领导的不轨行为绝不苟同,为人却也极尽温和与善良。父亲文革后恢复工作,选择去了医院工作,很多乡下的亲属病了穷了,父亲总是及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积德行善,所以父亲在病重的情况下,活到了78岁。
    父亲留在家中的最后两天,尽可能地守在院子里,只想多陪陪父亲。东北的春天寒气逼人,阴雨绵绵,尤其是夜晚,风吹得浑身上下都是冷的。咬着牙,为父亲守着那一柱飘忽的灯火,三只袅袅燃烧的香,便以为父亲永远都留在家里,永远都不会离开。
    三天后的清晨,父亲安睡的棺木还是被无情地抬起,跪拜在地,无力起身。父亲,女儿的爱,只有这么多了吗,只剩这么多了吗?为什么我除了哭泣,什么都不能做了?还是被扶起,跟在车后,哭哭啼啼,小时候走好久才可以走到的河边,在哭声中,却变成了那么短的距离,生与死的距离。
    父亲的身体最终变成了一堆灰,只有哭,哭得睁不开眼睛,哭到心碎。因为是女儿,至今我都不能近墓地。但我知道,哥哥、姐夫们已妥善打理好父亲身后的一切。男人就是男人,为父亲忙碌的男人们虽然同样悲痛,却是那么沉着、那么的man。
    尽管很低调了,前来为父亲送行的队伍还是超级庞大,超出了所有亲属和家人的意料。来的几乎全是丰田大吉普,因为知道老家在修路,小镇的街道两侧,都成了于家的停车场。送父亲走时,从小镇到县城的路上,车队绵延几公里长,为防走散,车身后都贴着父亲故去的年龄“78”两个数字,很是拉风。而到了殡仪馆,内外偌大的两个停车场立刻被塞得满满了。
    客人多,小镇的宾馆接待能力不足百人,大部分人马只能挤向县城,导致县城的宾馆也爆满,晚到的只能住在洗浴中心,还有的几个人挤一张床,只能不睡打麻将。有小店的老板为了领赏,向公安通报,将打麻将的朋友抓捕了去,找了人才放出来。
    县城的花店只收集到400只白色的菊花,为父亲辞行的人人手一只,以为不少了,后来才发现远远不够,只能循环使用。
    父亲生有八个子女,孙辈十二个、重孙六个。对着父亲最后的一拜,灵堂里白花花的一片。
    亲属说,小镇上最大规模的葬礼,是雇佣的50台轿车,这一次,怕是整个县城,几十年内都无人能及了。
    奢侈便奢侈吧,因为父亲喜欢热闹,喜欢这样的场面。父亲在天有灵,该会感觉欣慰。
    头七,是在家里烧的,因为母亲说父亲的魂灵会回来看看,所以留在家中。当香火散去,父亲的魂魄也彻底去了,去了另一个少有烦扰的清静世界。
    终有小家要顾,人回来了,心却飘忽忽的。不能提,一提便是殇。中午去乐器城给小宽退萨克斯,因为在家里放的时间长了些,是因为父亲。一想到父亲,管不了是不是正当着店家的面,便哗哗地淌下眼泪来。
    父亲,您在另一个世界,可还好吗?女儿想您,牵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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